如果把“护山队”第一次集体狩猎想象成一场波澜壮阔的出征,那现实大概会让人失望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没有旌旗猎猎,没有战马嘶鸣,更没有壮行酒。有的只是五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揣着几块硬得能砸死狗的麸饼,拎着几件寒酸的武器(一把镰刀、一把柴刀、一把猎弓、两根削尖的木棍),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溜出了一线天。
领队的是猎户张大胆——虽然他现在一点也不大胆,更像一只被赶上架的鸭子。副领队是孙寡妇,她的主要任务是盯着张大胆,其次才是打猎。队员是赵老憨和刘三儿,这两人一个满脸不情愿,一个瘸着条腿,怎么看都像是去拖后腿的。李根柱自己则带着狗剩和石头,在另一个方向担任警戒和策应,顺便看看能不能捡点野菜或者鸟蛋。
狩猎的目标很明确:任何能下嘴的活物,野兔、山鸡、田鼠,甚至冬眠的蛇。优先目标是肉质多的,其次是皮毛能御寒的。
张大胆选的狩猎区域,是老营东北方一片相对平缓、灌木丛生的山坡。据他说,这里背风,有些小兽会来觅食残留的草籽或根茎。
“就在这儿下套子。”张大胆停下脚步,指了指几处被积雪半覆盖的兽径痕迹——那是小型动物经常走的地方,草被踩得倒伏,留下隐约的通道。
孙寡妇抱着柴刀,冷眼旁观。赵老憨和刘三儿则按照张大胆的指示,开始干活。
套子的原理很简单:用柔韧的树皮纤维搓成细绳,一头做个活扣,另一头拴在富有弹性的小树或者事先压弯的树枝上。活扣巧妙地安置在兽径上,用枯叶浮土稍作伪装。小动物一旦经过踩中,触发机关,就会被弹起的树枝吊住,或者至少勒紧。
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满是问题。
首先是材料。北山冬天的树木,树皮要么冻得梆硬一掰就碎,要么早就干枯没了韧性。张大胆带着赵老憨折腾了半天,才勉强搓出几根粗细不均、疙疙瘩瘩的绳套,质量堪忧。
其次是伪装。赵老憨和刘三儿都是种地的好手,但干这种需要细致和经验的活儿就抓瞎了。要么浮土撒得太厚,把活扣都埋住了;要么伪装得太假,枯叶摆放得整整齐齐,就差插个牌子写上“此处有陷阱”。
张大胆看不过去,亲自示范。他猫着腰,动作轻巧熟练,几下就布好一个套子,活扣位置、伪装程度都恰到好处,看起来几乎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看见没?就得这样!”张大胆直起腰,略带得意地说了一句。可一抬头,对上孙寡妇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那点得意瞬间烟消云散,赶紧又低下头去继续忙活。
孙寡妇没说话,心里却记下了张大胆的动作。这猎户,手艺是有的,就是心思太活泛,得时刻敲打着。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布下了七个套子,分布在几处兽径的关键位置。张大胆又带他们在附近几处可能有野兔或山鸡藏身的灌木丛、岩石缝隙旁,设了几个简易的压板陷阱(就是用树枝支撑石板或重木,下面放点诱饵)。
“行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运气了。”张大胆搓着冻僵的手说,“这天气,野兽也懒,能不能撞上难说。咱们去远点等着,别在这儿留下太多人气。”
四人退到不远处一块背风的岩石后面,蹲下来,一边啃着冰冷的麸饼,一边眼巴巴地盯着下套的区域。
等待,是狩猎中最磨人的部分。寒风像小刀子一样往领口里钻,脚冻得发麻。时间一点点过去,那边的套子和陷阱,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赵老憨最先耐不住,小声抱怨:“这得等到啥时候?我看悬!张大胆,你这法子到底灵不灵啊?别是糊弄咱们吧?”
张大胆苦着脸:“赵爷,这打猎本就是七分靠手艺,三分靠运气。冬天更难……再等等,再等等。”
刘三儿抱着伤腿,缩着脖子,不敢插话。他还没完全搞明白自己这“队员”到底该干啥,只觉得又冷又饿又怕。
孙寡妇则一直很安静,眼睛像鹰隼一样,不仅盯着陷阱区域,还不时扫视周围的山林。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山里,除了他们,可能还有别的眼睛。
果然,就在赵老憨的抱怨声越来越大时,孙寡妇忽然眼神一凝,低声道:“别出声!有动静!”
几人立刻屏住呼吸,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远处林子的边缘,一棵歪脖子老松树后面,似乎有个人影,极其短暂地晃了一下,然后迅速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不是野兽!是人!
赵老憨吓得差点叫出来,被孙寡妇一把捂住了嘴。张大胆也紧张地握紧了手里那根当拐杖用的木棍。刘三儿更是吓得脸色发白。
“是……是昨天跑掉的那些人又回来了?”赵老憨从孙寡妇指缝里挤出声音,带着哭腔。
孙寡妇摇摇头,眼神锐利:“不像。就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搜山的。” 她想起昨夜那个尖叫逃走的黑影,还有巨石缝隙里那块深蓝色的碎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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