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猛地回过头,向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追了几步,刚刚还在一瘸一拐的道人,此时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街角,暮色如同浓墨,将一切都吞噬了。那跛足的道人,真的就如同一阵青烟,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然而,道人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却如同洪钟大吕,在他心中反复回荡、轰鸣,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之上!
“妈的……这是真遇到高人,还是遇到鬼了!”
朱由检在心中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话,已经超出了谶语的范畴,几乎是明明白白地指出了他穿越者的核心本质!
李矩见朱由检怔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以为他被那疯话镇住,吓得连忙上前劝道:
“殿下!殿下您醒醒!”
他焦急地拉了拉朱由检的衣袖:“您听听这最后的疯话,是越发地没边了!什么命盘轨迹,什么旧轨之影,分明就是见他那套测字的骗术被咱们识破,便又胡乱编造些玄乎的话来找补!”
李矩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这是想让您觉得他高深莫测,好让您日后心里有了疙瘩,回头再去寻他!殿下,此乃江湖术士最惯用的伎俩,先恐吓,再故弄玄虚,其心可诛,您万万不可信啊!”
赵胜也在一旁急声附和:“是啊爷!李公公说得在理极了!这等人,天生就是人精,最会察言观色。定是方才看您听到那煤山二字神色有异,便顺着杆子往上爬,故意说些云山雾罩的话来唬人!”
他挺了挺胸膛,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您是天潢贵胄,真龙血脉,自有列祖列宗在天上护佑!再者说,咱们的万岁爷、皇太子洪福齐天,我大明朝国运昌隆,岂是这等乡野匹夫所能妄测的?咱快回宫吧,别让这等腌臜的疯气,冲撞了您的贵体!”
王乾和其他内侍,也都纷纷点头称是,言语之间,都是将那道人定义为一个洞悉人心、手段高明的江湖骗子。
朱由检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劝慰,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
他知道,从李矩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解释是最合乎逻辑,也最能让人安心的。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刚刚他真的有一种被一语道破天机、仿佛被人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的悚然之感!
他隐隐感觉到,那道人的话,绝非江湖伎俩四个字所能轻易概括。那疯癫的外表之下,似乎藏着一双能洞穿时空,看透他灵魂的眼睛。
朱由检缓缓地攥紧了拳头。不管那道人是人是鬼,是仙是魔,他最后的话,似乎在冥冥之中,给了他一直苦苦追寻却又不敢确定的答案。
是的,历史是沉重的枷;但自己,或许真的就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惊骇、疑惑和那份新生的希望,都压回了心底。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平静与镇定。
他对着一脸担忧的李矩等人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你们说得对。”
“回宫吧。”
在西安门内,朱由检一行人便分道扬镳。赵胜领着高大木等几个负责外围护卫,悄然折返,回他们的各自住处。朱由检则在李矩和王乾的贴身护卫下,沿着熟悉的宫巷,顺利地回到了东宫的居所范围。
夜幕早已降临,宫中一片寂静,唯有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正当朱由检准备拐回自己所住的房间时,却远远听见隔壁他大哥朱由校所住的院中方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之声。
朱由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按理说,大哥的生母王才人刚刚薨逝,尚未正式出殡,院中上下理应缟素守静,不宜如此喧嚣才是。
他放轻脚步,与李矩、王乾一道,悄然来到了大哥的院门口。只见院门大开,门口却不见一个当值的内侍或宫女,显得极为反常。再往里看,正厅的廊庑下,竟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西李选侍身边最得脸的两个大太监,刘尚礼和姜升辈。
朱由检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他暗自忖道:原来是她来了!动作竟如此之快,这边王才人尸骨未寒,她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要将大哥接到膝下抚养了吗?
李矩显然也想到了同一处,他凑到朱由检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爷,瞧这阵仗,怕是西李娘娘亲至了。”
朱由检点了点头。西李选侍,是他名义上的养母,也是父亲朱常洛最宠幸的女人。无论如何,既然遇上了,这礼数是断不能废的。
“嗯!”
他沉声道,“既然娘娘在此,理应过去请个安。”
说罢,他便理了理衣冠,迈步走进了院内。
守在廊下的刘尚礼、姜升辈见朱由检突然到来,皆是一惊。随即连忙躬身,按照宫中规矩,对着朱由检行了一个标准的躬身礼,口中恭敬地说道:
“奴婢等,请五爷安。”
朱由检坦然受了这一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问道:“李娘娘可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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