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李见朱由检如此识大体,脸上那抹满意的笑容愈发浓郁。她得意地瞥了一眼依旧倔强跪着的朱由校,趁热打铁,端出了为人母的威严,开始了道德上的施压。
“校哥儿,你听听,连你弟弟都比你懂事!”
她敲了敲桌子,声调也随之拔高:“《孝经》有云:‘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如今,我既奉你父亲之命,抚养你二人,便是你们的母亲!你莫非还要念念不忘那个没福气的,来忤逆我不成?”
她目光一转,落在朱由检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检哥儿,来,你给你大哥,好好背一背《孝经》,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
朱由检闻言,心中冷笑一声:好嘛,不愧是你啊西李,这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他当然明白西李这番话的用心,还是之前压制自己的那一套!在宗法森严的社会里,子女对继母的服从,本质上就是对父权的延伸服从。《礼记》中更是明确规定,子女要同等侍奉“五母”——即生母、嫡母、继母、慈母、嗣母。
这种规范早已超越个人情感,成为社会道德的一种强制性要求。西李,正是想用这顶孝道的大帽子,彻底压制住朱由校。
此时的朱由校,哪里还听得进这些大道理?他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母亲尸骨未寒,眼前这个逼死母亲的女人,竟还妄图夺走母亲留下的唯一念想,此刻更要让自己听着弟弟背诵《孝经》来教训自己!这简直如同一刀刀地剜着他的心!
此情此景,如同西李正在母亲的坟头之上手舞足蹈,而最让他心寒的是,自己的亲弟弟朱由检,就像那个在一旁为她扛着音响助威的人!
“元孙!”
旁边的乳母客氏和太监宋晋等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左一右地扶住朱由校的身子,又是抚背又是顺气,生怕这位身子本就不算硬朗的皇长孙,当场气出个好歹来!
心腹太监王国更是又急又气,忍不住对着朱由检低声叫道:“五爷!您……您何故如此啊?”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朱由检要助纣为虐的瞬间,他却动了。
他缓缓地,从大哥朱由校的身旁走出,站到了西李和朱由校的正中间。他没有去背什么《孝经》,而是抬起头,用一种稚嫩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对着西李说道:
“母亲,请息怒。”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母亲既然方才言及《孝经》,乃是教导我等为人子女之道。而大哥此刻心中所为,窃以为,正是在践行圣人之教诲啊。”
正等着听朱由检背书的西李,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绽放,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硬生生冻在了脸上。以她对朱由检这四年来的了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果然,只听朱由检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母亲平日里时常教导我和大哥,要勤读《礼记》,明晓圣人之道。那《礼记·祭义》篇里便说,‘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
他抬高了声音,朗声解释道:“这话的意思是,时节变换,君子看见霜露降下,就会想起亡故的先人,心生悲悯与敬畏。如今,王才人刚刚仙逝,大哥身为亲子,见物思人,触景生情,心中悲恸,这正是遵循古礼,践行‘仁孝’之心的体现啊!”
说到这里,他将矛头直指西李此举的后果:
“母亲若在此刻强行夺去大哥的念想之物,断其孝思。恐怕外人非但不会称赞母亲您持家有方、教导有方,反倒会非议母亲您不近人情,苛待前人子嗣,甚至是故意阻拦他人行孝!这岂非是大大的有损母亲的德望吗?”
这番话,引经据典,有理有据,直接从儒家经典的最深处,挖出了一把更锋利的道德之剑,反手就架在了西李的脖子上!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西李身边的姚进忠,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他方才还纳闷,自家这位五爷怎么会突然转了性子帮娘娘说话,此刻一听,才放下心来——这才对嘛,这才符合常理!
而跪在地上的王国和宋晋等人,则是大喜过望,连连称是:“五爷说得对!说得太对了!元孙只是……只是怕伤了娘娘的德望,才……才不肯交出簪子的!”
他们总算为朱由校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响起,西李重重地一掌拍在了身边的案几上。她死死地盯着厅中的朱由检,那张原本还挂着得意笑容的脸,此刻已是一片冰冷。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检哥儿你这伶牙俐齿的本事,还真是一如既往,没让人失望啊!”
西李的声音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怒意。她没想到,自己精心布局的一场权力大戏,竟被这个自己抚养了四年的好儿子,三言两语就给搅了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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