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内,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福橘清香与龙涎香混合的独特气息。
万历皇帝慵懒地斜倚在罗汉床上,享受着郑贵妃亲手剥好的橘瓣。那清甜微酸的汁水在口中化开,让他因久卧而有些滞涩的味蕾也舒爽了不少。
郑贵妃见他眉眼间带着几分惬意,便柔声笑道:“皇爷,这南边新贡的福橘,滋味可还爽口?妾听闻,这橘子不仅酸甜开胃,还能理气化痰,对皇爷的龙体是大有裨益的。”
她声音娇柔婉转,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风,轻轻拂过万历皇帝的心头。
万历皇帝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喜欢郑贵妃这种无时无刻不将他的身体放在心上的体贴。
“皇爷若是喜欢,妾明日便再吩咐御膳房,让他们想法子多弄些来。”郑贵妃顺势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又拈起一瓣橘肉,细心地剔去上面最后一丝白络,才送到万历皇帝唇边。
万历皇帝张口含住,慢慢咀嚼着,半晌才道:“这东西金贵,又是早春时节,能尝个鲜便是了,不必铺张。”
他虽然沉溺享乐,但也知道有些东西并非取之不尽。
郑贵妃闻言,立刻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委屈和心疼:“皇爷说的是哪里话!您是九五之尊,富有四海,天下万物皆是您的。别说这区区几颗福橘,便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皇爷您想要,臣妾也恨不得能给您摘下来!只要皇爷龙体安康,心情愉悦,便是耗费再多,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万历皇帝听了,心中熨帖无比。
他知道郑贵妃这话多半是奉承,但他就是爱听。这宫里宫外,多少人盼着他早日归天,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身体?唯有眼前这个女人,数十年如一日,总是能说到他的心坎里去。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郑贵妃保养得宜的手背,声音也温和了几分:“就你这张嘴会说话,惯会哄朕开心。”
郑贵妃顺势依偎进万历皇帝的怀里,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语气中带着无限的依恋:“妾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在妾心里,皇爷您就是妾的天,妾的依靠。只要能日日夜夜陪在皇爷身边,看着皇爷安好,妾便心满意足了。”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凤眼望着万历皇帝,带着几分好奇和关切问道:“说起来,今日太子那边,似乎又为了‘出阁讲学’的事情上疏了?皇爷可是为此事烦心了?”
她这话问得极有技巧,既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真心关怀,将一个“贤良淑德、体察君心”的贵妃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万历皇帝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过去。他不想在郑贵妃面前流露出对太子的不满,那会显得他这个做父亲的太过刻薄。
他淡淡地说道:“不过是些臣子们的老调重弹罢了,朕自有道理,不碍事。”
郑贵妃立刻冰雪聪明地接话道:“皇爷圣明,自然是高瞻远瞩。太子殿下如今也已是而立之年,想来也是想为皇爷分忧。只是这讲学之事,确实繁琐,又耗费精神。皇爷心疼太子,想让他多休养些时日,也是一番慈父心肠。那些臣子们,哪里懂得皇爷的苦心呢?”
她这番话,看似既捧了万历皇帝,又暗暗点出太子“年已而立”,似乎又在不经意间为太子说了句“好话”,显得自己大度得体,不偏不倚。
实则句句都在强化万历心中对太子能力的疑虑和对讲学必要性的轻视。
明面上是理解皇帝的“慈父之心”,实则暗藏玄机,强调身子骨康健了些是刻意提起太子的身体,看似关心,却是在提醒万历——太子身体底子弱,暗示他并非强健之躯,经不起“繁琐”和“耗费精神”的讲学。这戳中了万历内心深处对太子健康的一丝隐忧。
另一个突出“繁琐”、“耗费精神”将本应正常的太子教育,刻意描绘成一种沉重的负担。暗示太子可能承受不了,或者更阴险地暗示——太子本人其实也未必真想承担这份辛苦,只是迫于压力?这为万历的拖延找到了一个“体贴”的借口,也无形中贬低了太子求学的积极性。
尤其是说万历心疼太子慈父心肠,将万历的怠政和压制,美化为“心疼”和“慈爱”,既捧了皇帝,又给太子的正当诉求(讲学)蒙上了一层“不识好歹”、“不体谅父亲苦心”的阴影。让万历在心理上更倾向于自己的不作为是“正确”的。
万历皇帝听了,果然心中舒坦了不少。他最烦那些大臣们拿祖制、拿孝道来压他,仿佛他这个皇帝做什么都是错的。
还是郑贵妃懂他,知道他并非不想让太子学习,只是不想被那些大臣们牵着鼻子走罢了。
“哼,他们懂什么?”万历皇帝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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