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脚还陷在数据流里,像是踩进了一滩活着的、会呼吸的胶质液体中。那股曾经如钢索般死死拽着他往深渊拖的力量,此刻松了劲,却并未撤走——它蛰伏着,像一条盘起的毒蛇,冰冷地贴伏在神经末梢,只等他一个失误,便猛地咬下。
他没急着抽身,反而将身体重心缓缓前压,脊椎绷成一道紧弦,膝盖微屈,仿佛在试探这片空间最后的底线。指尖轻轻一动,划过空气,像是在确认某种看不见的屏障是否存在。可这动作太轻了,轻得连他自己都怀疑:我到底是在对抗规则,还是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右臂上的条形码纹身仍在发烫,热度顺着神经往上爬,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系统警报,也不是权限警告,而是更深层的东西——反规则正在体内苏醒。那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像童年时第一次触碰高压电箱,明知危险,却忍不住伸手去试,一边骂自己作死,一边又觉得“不碰一下这辈子都不完整”。
他知道这力量能撕开一切逻辑闭环,逆转时间锚点,让死局重置。但他现在不想靠它。
上一秒他还站在三条路的尽头——左边是哭喊的父亲,右边是燃烧的城市,中间是一扇写满“禁止进入”的铁门。每一条路都在逼他选,每一秒都在用亲情、责任、命运轮番轰炸他的意志。可就在他闭眼的瞬间,手已经拍开了量子快递箱。
“啪。”
一声轻响,不像是开启容器,倒像是敲碎了某层透明的膜。父亲的脸在蓝光中裂开,画面像老电视信号不良般扭曲、炸散。那些哭声、喊声、求他选一个的声音,全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吸力卷走,吞进那片深不见底的蓝。
操。林川心里默念,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们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啊?一个个比奥斯卡影帝还能飙戏,搞得我还真以为非得做个悲情英雄才行?可惜……老子今天不想配合演出。
脚下阶梯真实了起来。
一圈圈螺旋上升,金属质感泛着冷光,边缘整齐得不像人类制造,更像是某种意识直接凝结成的路径。它通向高处,却又似乎永远没有终点,像一根拧紧到极致的麻花绳,随时会因张力过大而崩断。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在蓝光映照下缓缓旋转,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的星群。
他低头看手中的箱子。盖子只开了一条缝,但那一丝旋律已飘了出来——不是《小星星》,也不是《爱情买卖》,就是一段谁都听过、谁都能哼的调子,像是幼儿园放学时播放的背景音乐。断断续续,卡顿得厉害,像磁带受潮的老式收音机,在空房间里孤独地放着歌。
林川皱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箱角。这破音效……谁家设备十年没更新了?系统穷成这样还搞平行宇宙叙事工程?预算全拿去给镜主做特效脸了吧?
他盯着那道缝隙,喉咙微动。
“寄件人:林川。”
“收件人:林川。”
“送达时间:现在。”
话音落下的刹那,箱子猛地一震。
不是震动,是共振。整块材料从内而外地颤动起来,仿佛被人用指尖轻轻敲响了一口青铜古钟。声音没有扩散,却被空气吸收,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沿着阶梯向上攀爬。蓝光随之暴涨,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冲到了阶梯顶端,然后戛然而止,悬在那里,像一张签收单静静等待落笔。
林川迈出一步。
脚底传来触感——硬的,带着一丝凉意,既不像空气虚浮,也不似金属冰冷。那是“存在”的质感,是世界承认你站在这里的证明。他抬脚再踏,鞋跟与阶梯碰撞发出清脆的“咔”声,回音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开三圈才消散。
他抬头,阶梯尽头没有门,没有墙,只有一片空白。那空白并非虚无,而是一种“尚未定义”的状态,像是画布上未落笔的中央区域。它在呼吸,在脉动,在等他走进去,赋予其意义。
他刚想再走,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杂音。
“选一个……选一个……必须选一个……”
是刚才那个“父亲”留下的残响。声音不大,却黏在脑沟回里甩不掉,像蚊子嗡嗡叫,又像旧日记忆在颅骨内反复播放。他咬牙,脚步未停。他知道这不是命令,是系统在试错。它以为人一定要做选择,不做选择就会崩溃。可他偏不。
他继续走。
三步之后,周围空气骤然变化。
灰白色的雾墙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倒放的雪崩,逆着重力扑向他,试图将他推回起点。林川站定,右手按在胸前口袋里的手机上。屏幕亮着,《大悲咒》正播到第三段,心跳监测软件显示数字稳定在72,一分未乱。
呵。林川心想,你们还真当我是靠情绪驱动的NPC?老子心率稳如老狗,禅修三年不是白练的。
他知道怎么破。
陈默以前教过他一套逻辑题:“当规则让你选A或B的时候,你要同时做三件事——选A,不做A,还要否定‘你必须选’这件事本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