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手死死攥着那颗黑色核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早已被边缘割出细密的血痕,血丝顺着纹路蜿蜒爬行,像一条条暗红的小蛇。可他感觉不到疼——不是麻木,而是痛感被更深的东西压住了,像是心脏被人用钝器一下下砸着,闷得发慌。这玩意儿不像什么快递零件,倒像从地狱炉底挖出来的焦炭,不反光,反而吸光,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它吞进去几分。量子快递箱已经自动锁死,表面浮出一行字:【收件人:未登记】。蓝白色的荧光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像是某种审判前的倒计时,又像极了医院里心电图快停跳前的最后一丝波动。
他没动,也不敢动。
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封的湖面,连呼吸都怕惊起涟漪。刚才那个小女孩说的话还在耳朵里打转——“你要寄的,是不是‘遗忘’?”她站在废墟尽头,穿着一条褪色的红裙子,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脚步轻得像踩在梦里,却没留下一丝血迹。她的眼睛是空的,没有瞳孔,只有两片灰蒙蒙的雾,仿佛灵魂早被抽干,只剩下一具行走的记忆容器。她说完就消失了,像一缕被风吹散的旧照片,连影子都没留下。
林川不知道答案,但有一点他清楚:如果真把“遗忘”寄出去了,他就不是林川了。
他会变成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一个连痛都记不住的空壳——就像超市里那些被系统重置过的货架,明明昨天还摆着泡面和牙膏,今天就只剩下编号和空格。
他低头看手里的核心。它不再震动,也不再说话。可就在几秒前,里面传出的声音让他脑子炸了半边。“你爸是自愿进去的。”女人的声音很轻,像从井底爬上来的一缕风,却砸得他膝盖发软。那声音不带情绪,甚至有点温柔,正因如此才更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就像春天花开,冬天雪落,父亲走进那个门,理所当然。
“哈……”他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想用这点动静驱散心头的寒意,“我爹是个快递员,不是什么哲学家,更不是救世主。你说他自愿?那你倒是告诉我,谁他妈会自愿往这种鬼地方钻?是为了升职加薪?还是为了年终奖能多领一张数据券?”
可话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想起父亲以前总在厨房站着,背对着他擦一把银戒。水龙头滴着水,节奏缓慢,灯光昏黄,老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那枚戒指后来出现在倒影世界的冰柜里,和一张带血的快递单一起。单据上的字迹是他熟悉的——“收件人:林川”,寄件时间写着三年前的雪夜,正是父亲失踪那天。
那时候他以为父亲是被拖走的,是受害者,是拼死挣扎都没逃掉的普通人。可现在呢?现在有人告诉他,那人不是被抓走的,是自己走进去的。
走进这个鬼地方。
为什么?
他张嘴想问,却发现问不出来。喉咙像是被铁丝缠住,胸口闷得喘不过气。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核心不说话了,镜主也没影了。整个超市废墟安静得像是被抽了空气,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一下比一下重,混着血沫在嘴里翻滚,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玻璃渣。
然后,地面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地震,也不是液态金属爬行。是一种更细、更隐蔽的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连接——像是世界底层的代码,在悄然修复一道裂痕。头顶的天花板开始剥落,灰尘簌簌落下,混着几根断裂的电线垂下来,像枯死的藤蔓。远处的货架微微晃动,一瓶没标签的药剂滚落在地,瓶身碎裂的瞬间,液体竟在空中凝成一片短暂的星图,一闪即逝。
林川抬头。
前面的空气扭曲了。几块银灰色的碎片从地上飘起,在空中缓缓旋转,像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拼图。它们彼此咬合,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逐渐拼凑成一个人形轮廓。没有脸,没有五官,只有一道裂口在胸口位置缓缓开合,像是某种原始的嘴。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低得像是贴着骨头在响。
“你还在查他?”那声音说,“查一个早就背叛人类情绪的人?”
林川没答。他知道这是镜主,只剩下一口气的那种。它的形体残破不堪,有些碎片边缘已经开始剥落,化作银灰粉末洒向地面。但它依旧悬浮在那里,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压迫感。他知道不能小看它。越是残的,越会咬人——就像垂死的蛇,毒牙反而更准。
“你说谁背叛?”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我爸?他连智能手机都用不明白,你说他背叛人类情绪?你不如说我家那只老猫策划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你父亲。”镜主的碎片微微晃动,裂口微张,“你以为他在躲我?错了。他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人类的情绪,才是最好的燃料。愤怒、悲伤、恐惧……尤其是爱,那种明知会死还要给的爱,最纯,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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