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手心还握着那片羽毛,它正在融化。紫黑色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流,碰到皮肤时像针扎一样疼,每一滴都像是从记忆深处渗出的毒液,带着三年前那个雪夜的气息——铁锈味、冰碴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腐烂甜香。他没甩开,也没叫,只是把另一只手伸进量子快递箱,摸出那个防毒面具扣在脸上。
咔的一声锁紧,世界变了。
视野被一层淡蓝色的数据滤镜覆盖,原本站在面前的父亲、王磊、周晓,全成了半透明的数据条,身上飘着乱码般的数字,像是老电视信号不好时的画面,边缘不断闪烁、撕裂又重组。他知道这些不是人,是他的记忆被挖出来重新拼的,是镜主用情绪碎片伪造的幻象,专挑他最痛的地方下手。
父亲开口了,声音还是三年前那样,温和得让人心碎:“别送件了,回来吃饭。”
那一瞬间,林川几乎要松手。那天他也听见这句话,可他没回头。他骑上电动车,说“最后一单”,然后冲进了风雪里。等他回来时,家里只剩一地玻璃和一道凝固在墙上的血痕。现在这声音又来了,温柔得像刀子裹着棉花往心里捅,他咬紧牙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疼得眼前发白。“又来这套?”他在心里冷笑,“你们真以为我还会信?”
王磊躺在地上,脖子歪着,手里举着快递单,纸张边缘焦黑:“你迟到了,林川。”
那是他死前最后一句话。延误三分钟,包裹自燃,整栋旧楼塌了一半。而林川记得清清楚楚——他是因为绕路去给一个哮喘发作的小孩送药才晚的。规则不讲情,命也不讲。此刻看着王磊那双空洞的眼睛,他胸口一阵闷痛,仿佛有块烧红的铁塞在里面。“迟到?”他差点想笑,“老子踩着命跑的,谁跟你算秒?”
周晓坐在冰柜里,头发一格一格地闪烁,像卡顿的录像带。她穿着那天的蓝裙子,膝盖上全是冻疮,嘴唇青紫,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他:“你为什么不救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凿子一下下敲进脑髓。那天她在冷库检修系统,门突然锁死,温度骤降至零下七十度。林川砸了二十分钟的门,指甲翻裂,血混着冰渣往下掉。可当他终于撬开门时,里面已经没有呼吸声了。而现在,她就坐在那儿,像一段无法删除的错误程序,一遍遍播放着他的失败。他喉咙发紧,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我不是……试过了吗?”他想吼,却只能咽回去。他知道,一旦开口,哪怕一句辩解,这片空间就会趁虚而入,把他的意识彻底吞掉。
他们一起说话,声音重叠在一起,像一堆人在耳边吵架。父亲劝他回家,王磊指责他失职,周晓低声啜泣。三种声音交织成网,缠住他的意识,越收越紧。空气变得粘稠,每吸一口气都像在吞玻璃渣,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震颤,裂缝中渗出银灰色的雾气,带着金属锈蚀的腥味。头顶的灯管噼啪作响,忽明忽暗,投下扭曲的影子,仿佛整个超市正在被某种力量一点点拆解、重组。
林川咬牙,手指掐进掌心,疼让他清醒。他知道不能回应,一回应就等于认了他们是真。一旦承认,记忆就会被污染,意识会被同化,最终变成这废墟中又一段游荡的数据残影。可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响,像潮水般一**冲击他的神经防线。
童歌的歌声从四面八方钻进来,调子软绵绵的,像糖浆裹着刀片,一口口往脑子里灌。他听不清歌词,只觉得心跳开始乱跳,一下快一下慢,节奏完全崩了。血液在血管里逆流,耳膜嗡鸣,仿佛有无数细针从颅骨内侧往外扎。他靠着冰柜蹲下来,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面具边缘。金属框边缘硌着手腕,冷意刺入神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身体在本能地抗拒这种精神层面的侵蚀。
“操……”他低骂一声,额头抵在冰柜门上,冷得像贴了块铁板,“这是什么阴间BGM?幼儿园恐怖故事合集?”
他知道这是攻击,是专门冲着他来的。镜主不靠打,靠的是让他自己崩溃——用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情感缺口,一点点瓦解他的意志。可越是这样,他越不想认输。他不是没哭过,不是没跪过,但每一次爬起来,都是靠“不服”两个字撑着。
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脑子里“叮”了一下。
一条提示闪过:
跟着童歌节奏跳华尔兹。
林川愣住。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提示只出现一次,不会重复。
他低头看脚。废墟里全是碎玻璃和断货架,尖锐的金属棍横七竖八插在地上,像一片死亡荆棘林。根本没法走路,更别说跳舞。但他知道反规则从来都不讲道理。越荒唐的指令,越可能是活路。在这片由恐惧编织的空间里,逻辑是陷阱,常识是牢笼,唯有荒诞才能破局。
“跳华尔兹?”他喘着气,嘴角扯出一丝近乎癫狂的笑,“我连广场舞都没学会,你让我跳交谊舞?行啊,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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