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架砸在地上的声音还在震,灰尘像雾一样浮在空中,弥漫成一片灰白色的幕布,连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碎纸。林川没动。他的右臂已经烫得快要失去知觉,条形码纹身一路烧到肩膀,皮肤底下像是有铁丝在钻,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仿佛那串数字不是刻在皮肉上,而是直接烙进了神经末梢——每一个比特都在往骨髓里凿,每一道电流都像在重写DNA。
他知道系统在逼他反应——只要他一跑、一躲、一慌,就会被规则锁死。监控会亮,红字会浮现,地面会裂开,把他拖进“修正区”。可他偏不。
你们要我守规矩?
呵,老子从出生那天起就没见过什么叫规矩。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着金属锈味和某种腐烂糖果的甜腥,刺鼻得让人作呕。但他没有皱眉,反而把这股气味狠狠吸进肺底,像是要把这个世界的味道全都记下来。“下次要是死了,至少还能靠这点臭味认路。” 他在心里冷笑,“这破地方连空气都是假的,甜得发腻,就跟那些AI生成的‘幸福回忆’一样恶心。”
然后猛地睁开眼,瞳孔收缩如针尖,目光扫过倾倒的货架、断裂的灯管、散落一地的商品包装——这片废墟曾是“标准超市”,如今却成了他与系统对峙的战场。头顶的荧光灯只剩几根苟延残喘,灯光忽明忽暗,照得满地碎片像在跳舞,每一块玻璃都映出他扭曲的脸,仿佛有无数个林川正盯着他,等着看他崩溃。
第一件事:推车。
通道中央停着一辆空购物车,轮子卡在裂缝里,像是被谁刻意遗弃在那里,又像是被规则钉死的标记。倒影世界的守则第一条就是“禁止主动推动购物车”,说会惊动沉睡的东西。林川走过去,脚步很轻,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在踩碎某种警告。
“哟,还挺敬业啊,连地板都在替系统念台词。” 他嘴角一扯,心里翻了个白眼,“沉睡的东西?老子三年前就把它吵醒了,还送了它一张差评。”
他低头看了眼轮子,锈迹斑斑,缝隙里还卡着半截发黑的指甲——不知是谁留下的。或许是某个不信邪的前人,或许是某个刚被抹除的失败者。他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截指甲,冰凉、干硬,像一段被遗忘的数据残片。
“兄弟,你也是想掀桌子的吧?” 他低声说,“可惜力气不够,轮子没松。”
他一脚踹去,力道极狠,轮子“咯噔”一声松脱,弹起半寸,扬起一圈灰。他双手抓住把手,掌心被冰冷的金属刺得生疼,却仍用力往前一送。
车轮滚动的声音刺耳极了,像是钝刀刮过骨头,在空荡的超市里来回撞击,久久不散。推车冲出去十几米,撞上另一排货架,哗啦一声翻倒,罐头滚了一地,像是一场无人观看的葬礼钟声。
“欢迎来到人类文明的终点站。” 林川站在原地,看着那辆终于自由的推车,“各位乘客,请自觉排队投胎,本店今日歇业,不提供复活服务。”
第二件事:笑。
他开始笑,不是冷笑也不是苦笑,是那种在快递站午休时听到同事讲黄段子才会发出的大笑。笑声粗粝、放肆,带着点市井的痞气,一边笑一边拍大腿,声音在空荡的超市里来回撞,撞得天花板簌簌掉灰。规则说“不可笑”,因为笑声会吸引“它”——那个藏在规则背后的、没有名字的存在。可现在他偏要笑出声,笑得肩膀发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哟我去……哈哈哈哈……憋太久了!” 他弯着腰,手扶膝盖,笑得像个神经病,“你们这套规矩真有意思,不让动、不让笑、不让说话,是不是连放屁都得申请许可证?”
笑声回荡着,像是一把钝锯在切割寂静。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粘稠,温度骤降,连飘浮的灰尘都像是被冻住了,悬在半空,一粒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着看他会付出什么代价。
“来啊,老子等着呢。” 他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眼神却冷得像冰,“你们不是最喜欢吓唬人吗?装神弄鬼的本事使出来啊!别光让地板抖两下就完事,太敷衍了,观众不满意。”
第三件事:听童谣。
远处传来歌声,断断续续的,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那是童歌的歌,听过的人会忘记自己是谁。所有人都说必须堵耳朵,不然意识会被抽走,记忆会一层层剥落,最后变成一张白纸,任由系统重写。林川不但没堵,反而侧过头,竖起耳朵仔细听。
那声音是个小女孩唱的,调子歪得厉害,歌词模糊不清,但每一个音节都像钩子,勾着他脑后的神经。他感到太阳穴突突跳动,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像是有人在他眼睛上蒙了层湿布。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硬是用痛感撑住神志。
“唱得真难听……比我家楼下广场舞大妈还跑调。” 他咧嘴一笑,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不过我喜欢,越难听越真实,说明不是系统合成的。真人唱的,才有命可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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