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三声短促的信号,像是从宇宙尽头挤进耳道的冰针,又像有人用指甲在神经上轻轻敲击。林川的手指悬在量子通讯终端边缘,指尖微微发颤,却迟迟没敢落下。他知道这个节奏——不是系统误报,也不是电磁风暴的杂音,而是人为编码的唤醒频率,精确得如同童年时藏在废弃教学楼后墙角,用手电筒闪出“你还在吗”的摩斯密码。
那年他们才十四岁,训练营还没正式挂牌,名义上是“青少年认知拓展实验班”,实则是一群被选中的“异常体”在黑暗中摸索生存法则。陈默总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但你要先学会怎么被人管。”他教林川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用光、声音、甚至呼吸频率传递信息。那时候,他们靠这些活下来。
而现在,这三声轻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插进了记忆最深的锁孔。
屏幕终于亮起,画面剧烈晃动,雪花点撕扯着图像边缘,仿佛整个世界正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揉碎重拼。周晓的身影出现在雪地中央,背景是那座早已查封的青松路28号超市旧址。屋顶塌陷了一半,钢筋裸露如断裂的肋骨,玻璃全碎,风卷着灰白残雪灌进门廊,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降下的战旗。
她的镜片依旧裂成蛛网状,映出扭曲的天光,可这一次,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画了个三角。
林川的呼吸一顿,心脏像是被人攥住又猛地松开。他盯着那个手势,七年前的记忆轰然炸开——那时候他们还是训练营里两个毛头小子,躲在档案室翻**,陈默叼着半截铅笔说:“记住,三角是‘真实’,圆圈是‘伪造’,直线是‘中断’。”每一个符号背后都沾过血,而最后一次使用,是在陈默失踪前十五分钟。
他在倒影世界的监控录像里看到自己被人拖进冷库,最后举起手,比出一个歪斜的圆圈。
“别信画面。”那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周晓给出了“真实”。
林川的喉咙干涩得发痛,心跳像被一根细线勒住,缓慢而沉重地往下坠。他能感觉到每一次搏动都在扰动快递箱的能量场——太快,时空锚点会震散;太慢,潜伏在数据流里的入侵程序就会顺着缝隙钻进来,啃噬他的意识。他闭了闭眼,把意识沉进胸腔,强迫自己回归那种快递员核对包裹条码时的机械冷静。
这种冷静不是天生的。它是被逼出来的。
他曾见过一个新人探员,在第一次穿越时因为恐慌导致脑波共振超标,当场抽搐昏厥,醒来后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投影,整日喃喃自语:“我签收了昨天的自己。”后来那人被送进了静默区,再也没出来。
所以他必须稳住。
哪怕眼前的一切都在崩塌。
他将贴着《大悲咒》录音的旧手机轻轻靠在箱子侧面。低频震动悄然启动,嗡鸣轻得如同蚊吟,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稳稳扎进了紊乱的通讯模块。屏幕上原本狂跳的数据流渐渐平复,字符刷新速度放缓,最终定格在一行猩红文字上:
【超市时间与现实同步了】
林川瞳孔骤然收缩,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差点打翻终端。
他迅速抽出随身记录仪,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过去七次穿越的日志。每次进入倒影世界,内部时间流速都比现实慢十二小时整,误差不超过四十七秒——这是铁律,就像超时未签收要扣绩效分一样精准。可此刻的时间戳显示:青松路28号监控日志的生成时间,和城市主控系统的UTC标准时间完全一致。
零延迟。
他咧了下嘴,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荒诞的笑容:“我靠……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实时崩坏’?以前还能靠着时间差跑路,现在倒好,现实里打个喷嚏,这边就得塌半条街。”
话是这么说,但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两个世界的时间轴已经咬合如齿轮,任何微小动作都会即时发生连锁反应。再没有缓冲,再没有退路。
右臂上的纹身开始发烫。
不是突如其来的灼烧,而是持续升温,像有根绝缘破损的电线在里面缓缓通电,电流顺着皮下血管一点点往上爬。他低头看了一眼,条形码图案的边缘已泛起暗红色微光,纹路仿佛活了过来,顺着皮肤微微蠕动,像是某种寄生生物正试图扎根。
那是“锚点烙印”,每个正式注册的跨维度快递员都会被打上这一记。理论上它用于定位和召回,可在三年前那次大规模数据泄露事件后,部分烙印被倒影系统反向激活,成了追踪器,也成了陷阱。
他曾亲眼看着一名老同事在任务中突然僵直,全身皮肤泛红,随后整个人像被抽真空般坍缩成一团黑灰,连遗言都没留下。
“又来这套?”他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想把我焊死在这边?门儿都没有。”
但他不能动。
通讯链路还未断开,还有信息没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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