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手死死按在录音机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渗出的冷汗黏在金属外壳上,滑腻得几乎握不住。那台老式录音机像是他与世界之间最后一根绷紧的弦,稍一松手,整片现实就会像沙塔一样轰然坍塌。磁带卡壳的半秒寂静,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耳膜深处,刺得脑仁发麻,久久不散。血珠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地面发出轻微声响——嗒、嗒、嗒——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开始,又像有人在他颅骨内侧轻轻敲着节拍器。
他没动,也不敢动。
他知道,只要一松手,这循环播放的声音就会停。而那个由父亲声音撑起的小小安全区,马上就会塌,连灰都不会剩下。
那声音是他五岁生日那天录的。
“川儿,爸爸今天给你唱首歌。”
沙哑却温柔,带着旧时代广播腔的尾音,像一条破旧但温暖的毛毯,裹住他童年最冷的那个冬天。那时外头下着雪,屋檐结冰,母亲在厨房煮面,锅盖噗噗地响。而现在,它成了锚点,是现实与崩塌之间唯一尚存的界碑。哪怕这声音已经开始失真,电流杂音像蚂蚁啃噬般钻入耳道,他也舍不得关。
可就在这时候,泪滴里的陈默睁开了眼。
不是人类的眼睛。
右眼整个变成了流动的银色液体,像水银做的眼球,表面不断波动,映不出任何东西,只有一片混沌的反光,仿佛能吞噬视线。左眼还戴着那副特制镜片,但已经裂了道缝,裂缝中透出诡异的暗红光晕,像是有东西在镜片后方缓缓苏醒,正透过那条细缝窥视着他。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那些原本扎向镜主的丝线全断了,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切断,断裂处飘出细小的黑烟,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像是电路板烧毁的气味混着铁锈和腐叶的气息。
下一秒,他整个人从泪滴中弹出,直扑林川。动作快得不像实体,更像是从数据流里跃出的残影,拖着一道模糊的银灰色轨迹,仿佛现实本身都在为他让路。
林川本能后撤,脚跟撞到虚空边缘,差点摔倒。他左手死死护住录音机,右手迅速摸向腰间——那里别着量子快递箱,平时用来装些奇怪道具:一枚会说话的纽扣、一张永远走不完的地铁票、一瓶能让人短暂看见记忆颜色的药水……现在,它成了唯一的逃生口,也是他身上唯一还能称得上“正常”的东西。
“陈默!醒醒!”他吼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却没有激起一丝回应。对方根本不听。那只金属化的右手已经掐到了他脖子,力道大得不像人,皮肤下的脉络像电路一样亮起蓝光,电流顺着血管蔓延,刺痛感一路窜上太阳穴。窒息感瞬间袭来,眼前开始发黑,耳边嗡鸣不止,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振翅,吵得他想把脑袋剖开掏空。
就在意识要断的刹那,林川突然想起什么。
那段话,是陈默亲口告诉他的——只有在他彻底被同化前的三分钟内说出,才可能唤醒残留的人格。那是他们之间的密钥,也是最后的保险。他说这话时还笑着,一边往咖啡里加糖,一边说:“万一我哪天变成怪物,你就喊这句,我还能回来喝完这杯咖啡。”
他拼尽全力开口:“1989年7月14日!”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好像凝固了。
陈默的动作顿住了。那只液态瞳孔剧烈抖动,像是系统正在强行覆盖某个程序,银色表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低沉机械,一个熟悉而颤抖。三秒。整整三秒,那只手松了一点,眼神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光,像是迷雾中亮起的一盏灯,微弱,却真实。
林川立刻拉开量子快递箱的拉链,用力一按启动键。箱体嗡地一声展开,内部泛起一层淡蓝色的稳定场,像是打开了一扇微型虫洞,空间扭曲出一圈圈波纹。他把陈默往里推,几乎是连拖带摔地塞了进去,嘴里还不忘骂一句:“你他妈轻点啊,我腰都快折了!”
封印完成的瞬间,箱子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警告符文,一闪即逝,像一群受惊的萤火虫。
然后一切安静了。
林川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后背,衣服贴在皮肤上,又湿又冷。录音机还在播,但声音越来越小,磁带快走完了。他低头看手,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黏腻感,分不清哪一滴是自己的,哪一滴是陈默的。指尖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太清醒了——清醒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一下,两下,像在数命。
箱子里传出声音。
“别看血字……”
沙哑得不像话,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才挤出来的,“它在模仿你的贪婪。”
林川没抬头。他知道地上那行字还在。
杀陈默可保现实。
但它变了。开始扭曲,重组,变成更多句子:
你救不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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