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从那扇铁门缝里钻出来的,带着一股陈年铁锈和潮湿纸张混合的气味,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呼吸,阴冷、缓慢,还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电子腐味——就像烧糊了的内存条混着旧书库的霉气。林川站在E-07-RM前,手还插在口袋里,指节死死抵着《大悲咒》手机的边框,那玩意儿震得跟抽筋似的,一下下敲着他掌心,像有人在他皮肉底下按快进键。
“又来了……”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墙,“能不能别总挑这种时候演心跳模拟器?我他妈自己还活着呢。”
可他知道这不是故障。这震动是有意义的,是提醒,是警告,是某种只有他知道的暗号。自从陈默消失后,这部手机就成了他体内多出来的一根神经,连接着现实与那些不该存在的东西。它不响铃,不弹通知,只震——而且专挑你最不想它震的时候。
他刚才一路走过来,脚步轻得几乎不惊动空气,连影子都贴着墙根滑行。走廊两侧的货架空荡荡地立着,蒙尘,歪斜,排列得如同墓碑阵,每一道阴影里都藏着一段被删除的记忆。他没碰任何货架,也没回头。不是不怕,是不敢。他知道背后没有脚步声,但总觉得有东西在看。不是摄像头那种冰冷的注视,是更老的东西——比如记忆本身,比如某个早已死去却仍不肯注销账号的存在。
“谁在看?”他在心里冷笑,“监控坏了三个月了,电源线都被老鼠啃成麻花了,你还在这演《午夜凶铃》续集?”
可那股被盯着的感觉越来越重,压得他后颈发紧,像有根无形的手指顺着脊椎往上爬。不是眼睛在看,而是某种脱离**的意识,在用数据流扫描他。像是一段被反复擦写却始终无法清除的日志,在黑暗中默默回放:“用户登录失败……尝试重连……身份验证中……”
门上没有把手。
也没有锁孔。
只有一块嵌在金属框里的圆形镜片,直径约莫三厘米,边缘泛着氧化铜绿,像是埋了二十年才挖出来的古董。表面有几道划痕,其中一道斜穿中心,像被指甲狠狠抠过,又像被什么情绪撕裂过。林川认得这东西。
是陈默的左眼镜片。
他曾听陈默说过:“这玩意儿不只是放大器,它能记住我最后的情绪。”当时他还笑,说你这不就是人形录音笔?现在他明白了。这不是识别装置,是遗言播放器。要开门,得唤醒里面存的东西——不是密码,不是指纹,而是某种只有当事人才能触发的情感频率。
“情感频率?”他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看太多科幻片了?还‘情绪共振’,下一步是不是要我对着它哭一段《时间都去哪儿了》?”
可他没退。他知道陈默不会设无解的局。这个人向来阴险,喜欢把答案藏在你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他试过敲击,没反应。
试过说话,空气像吸音棉一样吞掉所有字,连个回声都不给。
甚至试着闭眼回忆最后一次见陈默的场景:那天下雨,他们在地下通道交接资料,陈默把眼镜摘下来递给他,说“万一我出事,你就用这个”。那时他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却像在燃烧。林川当时以为那是紧张,现在才懂,那是告别。
“操。”他咬牙,“你早知道会这样,对吧?所以才把破眼镜给我,搞得跟传功大典似的。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接?”
最后他想起一件事:每次他情绪失控,陈默都会递给他一部手机,里面循环播放一段音频——不是音乐,是心跳。陈默自己的心跳。他说:“乱的时候,就听别人的节奏。”
“你管这叫治疗?”林川苦笑,“精神科医生听了都想报警。”
但他还是照做了。他把《大悲咒》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屏幕黑着,只有震动在持续。他把它贴到镜片中央,调到最高震频。
嗡——
手机抖得像要散架,塑料壳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炸裂。他能感觉到镜片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沉睡的机制正在被强行唤醒,又像一块冻僵的芯片终于开始通电。三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他手指开始发麻,胳膊悬在半空,酸得像被吊了十分钟,肩胛骨都在抗议。
“还不行?”他喘着气,“你是要我现场表演心肺复苏吗?还得配合BGM?”
但他没撤。他知道这种系统不会立刻回应。就像快递柜超时要收钱,但它得先确认你是真用户,而不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幽灵,不是系统误判的数据残影。
第四分钟,镜片动了。
不是反光,是内部出现波纹,一圈圈扩散,像水滴落进眼睛。接着一声轻响,像是老式相机快门打开的声音。咔。
门锁弹开。
“滴”的一声,铁门自动向内滑开五公分,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冷气涌出,带着纸张受潮后的味道,还有那么一丝极淡的、类似烧焦电路板的气息,像是某个老旧服务器刚刚烧毁最后一块主板。林川没急着进去。他收回手机,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刚才那几分钟,心跳至少飙到一百二,耳朵里全是血流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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