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右手还抓着那片撕下的条形码残片,指尖被边缘割得发麻,像是握着一块从自己骨头上剥下来的碎片。左臂的伤口仍在渗出影像——不是血,也不是脓,而是细碎的画面,像老式录像带卡在播放机里,不断往外倒带:父亲站在厨房灯下写字的手、快递车后视镜里一闪而过的红眼睛、凌晨三点便利店玻璃上浮现的倒影……这些画面一帧帧溢出来,在空中扭曲成光点,又迅速蒸发。
他的意识像被搅乱的水,记忆和现实混在一起打转。他分不清哪段是真经历,哪段是系统伪造的植入记忆。只记得刚才跪在地上时,膝盖压着水泥地缝里的一根铁丝,刺穿了裤管,扎进皮肉。那痛感来得及时,让他清醒了一瞬。
就在那一瞬,他说了句:“原来钥匙一直在我身上。”
声音不大,却像敲响了一口沉埋地底的钟。
然后就没声了。
现在他动不了,脑子卡在重启状态,身体像是借来的,还没完成激活认证。每一个神经信号都要绕远路才能抵达肢体末端,仿佛体内有无数个中转站正在逐一崩塌。但他知道一件事——不能闭眼。
上一次闭眼,醒来已在七天后,躺在医院急诊室,护士说他是醉酒晕倒在街角,可他清楚自己从不喝酒。这年头连系统都懒得编个靠谱点的理由了,好歹给个失忆或者头部撞击啊?醉酒?我连啤酒盖都没拧开过好吗!
再上一次,直接少了一天记忆,背包里的订单编号跳变了三位数,而那天本该派送的包裹,收件人已经死亡,死因写着“自然衰老”,但尸检报告显示那人只有四十二岁。四十二岁就自然衰老?你当人是速食面泡三分钟就能吃完的吗?这系统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这次要是睡过去,搞不好就变成别人的人生彩蛋。
他咬了一下舌头。
疼。挺好。
这说明他还活着,至少**还在抵抗系统覆盖。味蕾尝到了铁锈味,唾液混着微量血丝滑入喉咙。他吞下去,把疼痛当药吃——虽然这药效也太猛了点,下次能不能换个温和点的唤醒方式?比如放首轻音乐?
墙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新字。
红色,歪斜,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打开所有门”。
不是喷漆,也不是墨水,而是某种半凝固的物质缓缓渗出墙面,如同皮肤下的血管突然破裂。那些字迹边缘微微蠕动,仿佛由**组织构成。林川抬头看了一眼,瞳孔收缩了一下,又低头看自己的手。
胶带还在背包侧袋里,没丢。
他慢慢伸手去掏,动作极慢,像在拆一枚深埋于时间中的炸弹引信。每一次手指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紧绷与呼吸暂停。这种地方,连呼吸太重都可能触发规则升级——他曾见过一个男人只是咳嗽了一声,整条走廊便开始折叠,那人被夹在两堵墙之间,变成一张扁平的照片,脸上还留着惊愕的表情。你说你感冒也不提前打个喷嚏预告一下?谁让你在这鬼地方演3D打印人体艺术了!
他把胶带抽出来,绕开手臂上的伤,开始封门缝。
先是从右边开始,一圈一圈缠紧。快递员的习惯让他手法特别稳,每一圈都贴合严密,不留空隙。胶带发出细微的“嘶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是在挑衅某种看不见的存在。接着是左边、上框、下沿。整个过程他没抬头,也没看墙上的字有没有变化。
他知道看了也没用。
血字不会解释规则,只会执行惩罚。
封完最后一圈,他往后退了半步,鞋跟轻轻碾过地上一小块碎玻璃,发出轻响。他屏住呼吸等了三秒,心跳压着胸腔起伏。
门没动。
墙上的字也没消失。
这就对了。在倒影世界,做正确的事从来不会立刻得到回报。这里奖励混乱,惩罚清醒。你越想守住秩序,它就越要让你怀疑秩序是否存在。真是典型的反向激励机制,干得越多错得越快,躺平才是最优解是吧?可惜老子偏不配合你们这套KPI考核!
他靠着墙坐下,喘了口气。右臂的伤口还在渗东西,不是血,是些发亮的小点,像数据流溢出,漂浮起来后竟自行排列成短序列数字:0.3。他盯着看了两秒,心头一震。
那是父亲留下的密码。
也是唯一的锚点。
他不想管伤口,反正死不了。只要还能动,还能思考,他就还是林川。哪怕这个世界正试图把他格式化成一段可替换的数据。再说了,这点小伤算什么?上次肠子都被翻出来看过一遍了,还不是照样走回来了。现在的年轻人,受点伤就喊破防,我们那会儿叫“日常通勤损耗”。
三分钟后,门把手开始动了。
一开始是轻微震动,像里面有人拧。接着表面裂开,长出一层肉膜,颜色发紫,边缘有细小的牙齿状突起。它开始啃胶带,一口一口,速度不快,但很执着。每一次咬合都能听见软骨摩擦的声音,胶带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散发出腐烂水果混合机油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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