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跪在地上,喉咙里还在往外冒童谣。
那声音不是他想唱的,是身体自己在动。它像是某种程序被激活了,从肺底深处涌上来,顺着气管一路爬进喉头,不受控制地张开嘴——“一闪一闪亮晶晶……”
每一个音节都像钉子,敲进他的颅骨。他能感觉到声带震动,嘴唇开合,可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意识已经被挤到了身体的角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躯壳自行其是。手指猛地掐住脖子,指甲陷进皮肉,血顺着指缝流下来,在掌心积成温热的一滩。但他知道没用。这不是普通的歌声,这是倒影世界的启动密钥,是规则层面的强制响应。
操,早知道就不该点那个破外卖APP里的“极速送达”按钮,现在连唱歌都成了系统指令?这算什么?KTV模式自动触发?还是说老子这张嘴已经变成语音播报器了?
地面裂纹已经爬到脚边,石板一块块翘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来。空气中有种低频的嗡鸣,像是无数细小齿轮在暗处咬合转动,准备执行下一轮判定。头顶的血字又变了。
“必须窒息”四个字在空中扭曲浮现,红光像警报一样扫过他的脸,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次心跳加速。系统正在读取状态,检测他的生理反应。一旦确认他失去呼吸能力,就会判定任务失败,然后——清除。
肺部开始抽搐。肌肉不听使命地收缩,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横膈膜。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上一秒他还以为自己完了,下一秒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年前那个晚上,他第一次进倒影世界,也是这样被黑影围住,也是喘不上气,当时他吓得说话都结巴,脱口说了句:“这单怕是要超时了。”
然后笑了。
干笑。
紧张的那种笑。
结果黑影全退了。
那时候他不懂规则,不知道反规则,什么都不知道,就凭着一句傻话和一个笑,活了下来。现在呢?现在他也快不行了,系统升级了,规则变狠了,身体也不听使唤了,连唱个破童谣都能被当成启动程序的钥匙。
可他记得那个笑。
他猛地抬头,看着空中那张没有眼睛、却一直在笑的自己的脸——那是倒影世界的镜像投射,是他情绪的具象化产物。它没有五官细节,只有咧到耳根的笑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
林川把牙咬紧,脸颊绷住,硬是把嘴角往上扯。
疼。
右臂伤口还在流黑雾,那是数据侵蚀的征兆,肌肉撕裂的感觉一直没停。每一条神经都在尖叫,提醒他正在被这个世界分解重组。可他不管了。
他逼着自己笑。
“哈哈哈——”
声音沙哑,像破喇叭,像是从锈蚀的铁管里挤出来的。但他继续笑。
“哈哈哈!这可比送加急件刺激多了!客户说迟到一分钟扣五十!你们这算不算重大投诉啊?”
心里却在翻白眼:我这是在跟谁对线?客服机器人吗?还是AI判官?你们能不能先出个用户协议让我签一下?至少告诉我违反哪条了再清我号行不行?
笑声一出,空气震了一下。
不是风吹,是整个街巷的空间抖了半秒。墙面轻微波纹般晃动,路灯灯罩炸裂,玻璃渣还没落地就凝滞在空中,仿佛时间本身被打了个结。
空中的那张脸,笑容僵住了。
地上的裂纹不再蔓延。
头顶的血字闪烁频率慢了下来,由急促的红光转为平稳跳动,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突然遭遇逻辑冲突,不得不暂停进程进行校验。
林川没停。
他知道不能停。一旦中断,系统就会重新建立因果链,再次判定他为“失控个体”,届时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眼泪混着血往下淌,右臂伤口崩得更开,皮肉翻卷处隐约能看到森白的骨节。可他还是笑。
因为他在想——这些年来,他送过多少快递?穿过多少雨夜?被客户骂过多少次?平台压时限、天气预警不停发、电动车被锁还得分秒必争……可他什么时候真的崩溃过?
没有。
因为他早就学会了在绝望里笑。
笑着接电话:“您好,您的外卖到了。” 笑着蹲在路边吃冷饭:“没事,反正我也饿了。” 笑着看着账户余额:“哎,今天又赚了两百。”
这种笑,不是开心,是一种对抗。是对荒诞现实的嘲讽,是对无解处境的反击。
而现在,这套逻辑竟然对倒影世界生效了。
四周的黑影开始扭曲。它们不再是整齐推进的围剿阵型,而是像遇到高温的冰块,边缘迅速融化,往暗处缩。墙皮停止剥落,碎砖浮尘缓缓落回原位,路灯亮了。
昏黄的光照下来,路面平整如初,裂缝消失,石板归位,整条街巷恢复成普通城市小路的样子。三秒。
就三秒。
所有墙面同时浮现出新的血字:
“欢迎来到真正的倒影世界”
字迹整齐,颜色鲜红,没有涂抹痕迹,也没有抖动,就像是被人一笔写上去的。不是喷溅,不是流淌,而是书写——带着意志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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