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车队在河床边的临时营地染成一片昏黄。新收容的七名幸存者经过林晓的紧急处理,喝下少许清水,吃了点糊状食物后,勉强恢复了些许生气,但依旧虚弱不堪,蜷缩在篝火旁,眼神中交织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对未来的茫然以及对周围全副武装车队成员的畏惧。
陈末没有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仁慈已经施与,但生存的规则必须立即建立。他召集了赵刚、林晓、老金、马爷和秦虎等核心成员,在稍远处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火光映照着一张张严肃的脸。
“人,我们救了。但接下来怎么办?”赵刚开门见山,语气依旧带着保留,“七张嘴,不是小数。而且,来历不明。”
林晓轻声道:“身体状况极差,严重脱水营养不良,但没有发现明显传染病迹象。那个婴儿和两个最虚弱的,需要持续观察。”
马爷拿出物资清单,眉头拧成疙瘩:“按最低配给算,多了七个人,我们的存粮最多再撑两天,水更紧张。”
“那个带头的‘老周’,还有懂草药的女人,说话遮遮掩掩,手臂上疤也古怪。”秦虎补充道,侦察兵的本能让他对任何异常保持警惕。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陈末身上。
陈末的目光扫过那七名惴惴不安的新人,又看向自家车队成员们或担忧、或审视、或略带不满的眼神。他知道,此刻的任何优柔寡断或分配不公,都可能引发内部矛盾,甚至瓦解刚刚凝聚起来的士气。
“我们不能白养着他们,也不能无条件信任他们。”陈末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制定规则,明确权利和义务。观察期两周。”
他快速说出脑海中的构想,条理分明,如同在规划一个精密项目:
“第一,身份与观察。新人暂列为‘临时成员’,处于两周观察期。期间,由赵刚和秦虎负责评估其行为、技能和可信度。观察期结束,由核心组评议,决定去留。”
“第二,配给与贡献。观察期内,新人享受基本生存配给(水、食物),但标准减半。他们必须参加工作,按劳计酬。马爷,你负责登记他们的劳动,根据贡献,可以兑换额外的食物、饮水或基本生活用品。多劳多得,不劳不得。”
“第三,分工与限制。根据他们自称的技能分配工作:懂草药的妇女协助林晓的医疗组;自称会找水的人,明天开始跟着侦察队寻找水源;有体力的人,编入后勤或警戒辅助队。但有几个限制:不得单独行动,不得靠近核心车辆(指挥车、医疗车、储藏车),夜间集中休息,由我们的人轮值看守。”
“第四,信息与纪律。要求他们提供所知的周边区域、‘灰鼠镇’毁灭的详细情况,以及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隐瞒或提供虚假信息,一经发现,立即驱逐。同时,必须遵守车队一切纪律,违者严惩不贷。”
这套方案,既有基本的人道救助,又有严格的防范措施和激励机制,将生存压力转化为劳动动力,同时通过观察和贡献制度来筛选和同化新人。它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在这里,生存机会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和忠诚去换取。
赵刚听完,紧绷的脸色稍缓,点了点头:“嗯,有规矩就好。谁不守规矩,老子亲自收拾。” 这套制度满足了他对安全和纪律的要求。
林晓和马爷也表示赞同,有章可循,便于管理,也能减少老队员可能产生的不平衡心理。
“好,那就这么定。”陈末拍板,“刚哥,你去宣布规则,语气要硬,但道理讲清楚。林晓、马爷,你们负责具体安排工作和配给。秦虎,盯紧点。”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
赵刚大步走到新人面前,魁梧的身躯和冷峻的面容自带压迫感。他没有废话,直接将四条规则清晰、强硬地宣布了一遍,最后盯着那个带头的“老周”:“听懂了吗?在这里,想活,就得干活,守规矩!别动歪心思,否则,河床就是你们的坟地!”
新人们被赵刚的气势所慑,纷纷点头如捣蒜,连声保证一定遵守规矩,拼命干活。
规则宣布后,变化立刻显现。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新人们就被叫醒。懂草药的吴姐(那个镇定些的女人)立刻被林晓带走,帮忙分拣所剩无几的药材;自称会找水的阿木,跟着秦虎的小队出发,沿着河床寻找可能的水脉;另外三个还有些力气的男人,被马爷安排去帮忙加固车辆、清理营地。就连那个虚弱的、抱着婴儿的母亲,也被安排了一些力所能及的缝补工作。
没有抱怨,没有偷懒。求生的本能和获得认可的渴望,驱使着他们拼命工作。阿木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顶着烈日几乎趴在地上寻找湿气;男人们搬运物资时咬紧牙关,比老队员还卖力;吴姐仔细处理着伤员的伤口,动作轻柔熟练。
陈末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看到新人们眼中逐渐燃起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一种为了“配额”、为了“留下”而挣扎的努力。他也看到老队员们从一开始的冷漠戒备,到渐渐因为对方的卖力而稍稍缓和的态度。
傍晚时分,阿木的小队真的在河床下游一处背阴的岩缝下,找到了一个渗水点!水量很小,但经过简单过滤后,是能救命的淡水!这个消息让整个车队精神一振。阿木因此获得了额外的半份口粮作为奖励,他脏污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第一个小小的成功,初步证明了收容的价值,也缓和了紧张气氛。
夜晚,篝火旁。新人们分到了按劳兑换的、稍微厚实一点的食物,虽然依旧吃不饱,但脸上有了些许光亮。他们聚在离核心圈稍远的地方,低声交流着,眼神时不时敬畏地瞟向陈末和赵刚的方向。
陈末坐在火堆旁,听着马爷汇报今天的物资消耗和劳动记录,心中稍定。规则的建立,初步将不安定因素纳入了可控的轨道。这不仅是管理新人的需要,也是对原有车队纪律的一次强化和演练。
“那个吴姐,”林晓低声对陈末说,“处理伤口很熟练,懂一些土方子,确实有用。那个阿木,找水也有一套。”
陈末点点头,看向远处那个沉默的、手臂有疤的“老周”,他正在卖力地擦拭一辆车的轮胎。“继续观察。特别是那个带头的,和他手上的疤。”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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