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秩序在磕磕绊绊中运行了三天。车队沿着干涸河床继续向东北方向跋涉,缺水少粮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驱赶着所有人麻木前行。新加入的七名幸存者,在“按劳分配”的规则和严密的监视下,如同上紧的发条,拼命工作以换取生存配额和可能的正式成员资格。懂草药的吴姐在医疗组发挥了作用,会找水的阿木又发现了两处微小的渗水点,暂时缓解了饮水危机。表面看来,整合似乎初见成效。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开始涌动。矛盾的焦点,集中在一个名叫王虎的新人身上。
王虎约莫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壮实,骨架宽大,虽然同样面黄肌瘦,但底子明显比其他人好很多,恢复得也快。他自称是灰鼠镇以前的建筑工头,带着一股底层管理者的粗粝和固执。几天下来,他凭借一把力气,被分配到物资搬运和车辆维护的重体力活小组,表现也算卖力。
但问题出在他的态度上。或许是过往的经历让他习惯了发号施令,或许是对车队严苛的“观察期”和“配给减半”制度心存不满,王虎开始流露出抵触情绪。
第一次摩擦发生在一次午间休整时。马爷按照规矩,给新人分发减半的口粮。王虎看着手中明显少一截的压缩饼干和半杯浑浊的过滤水,眉头拧成了疙瘩,瓮声瓮气地抱怨:“马爷,这点东西,塞牙缝都不够!干了一上午重活,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有力气下午继续扛包?”
马爷眼皮都没抬,指着记录本,语气平淡:“规矩就是规矩。干多少活,记多少分,换多少吃的。觉得少,下午多干点。”
王虎脸色一沉,声音大了些:“规矩?啥狗屁规矩!老子以前带工程队,也没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干活!这他妈是拿人不当人!”
周围的几个新人虽然没敢附和,但眼神闪烁,显然也有同感。几个老队员则冷眼旁观,神色不虞。
“王虎!” 负责附近警戒的一名战斗队员厉声喝道,“嘴巴放干净点!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王虎梗着脖子,还想争辩,被旁边的吴姐死死拉住。他狠狠瞪了那队员一眼,最终还是悻悻地蹲到一边,三口两口把饼干塞进嘴里,嚼得咯咯作响。
第二次冲突更直接。下午车辆检修时,老金指挥几个新人帮忙拆卸一个锈死的轮胎。王虎仗着有把力气,操起一根铁棍就要硬撬。老金连忙制止:“不能这么干!容易损坏轮毂!得先用松动剂浸泡,慢慢敲!”
王虎不耐烦地一挥手:“费那事!这点小毛病,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你们这帮技术佬,就是磨叽!” 说着还要动手。
“
“住手!” 老金也来了火气,“这里我说了算!你想干就按我的方法来,不想干就一边待着去!”
王虎脸色涨红,觉得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握着铁棍的手青筋暴起。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幸好赵刚闻声赶来,冷着脸往那一站,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盯着王虎。王虎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悻悻地扔下铁棍,嘟囔着走到一边生闷气。
这些情况,很快汇总到了陈末这里。
“这个王虎,是个刺头。”赵刚言简意赅地评价,“力气是有,但不服管,留着是个隐患。” 他的意思很明显,倾向于找机会把这个不安定因素清除出去。
林晓有些担忧:“但他确实能干重活,如果他能遵守规矩,对车队是有用的。直接赶走,会不会让其他新人心寒?”
老金则从技术角度考虑:“这人有点经验,但太莽撞,不能用蛮力瞎搞,得有人盯着。”
陈末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王虎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中。整合外部人员,必然会有磨合和冲突。这与当初张扬那种你死我活的权力争夺不同,这是观念、习惯和权威的碰撞。处理得好,能树立威信,整合力量;处理不好,则可能内部分裂。
他意识到,这不仅是管理王虎一个人的问题,更是确立车队新规则权威性的关键节点。
傍晚扎营后,陈末没有立刻找王虎谈话,而是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让马爷拿出了详细的劳动记录和配给清单,然后召集了所有新人(包括王虎)和老队员的小组长,就在篝火旁,开了一个简单的“公示会”。
“这是过去三天,每个人的劳动记录和对应的配给份额。”陈末指着马爷摊开的清单,语气平静,“吴姐,协助医疗,处理伤员五人次,额外奖励半份口粮。阿木,发现水源两处,奖励一份口粮。李工(另一个新人),参与车辆维修,发现隐患一处,奖励半份口粮……王虎,参与物资搬运、车辆维护,工作量记满,获得基础配额。”
他念出的数据清晰、公开,有据可查。新人们听着自己的劳动被量化、认可(或批评),眼神复杂。王虎听到自己只有基础配额,脸色不太好看,但看到别人因额外贡献获得奖励,又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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