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碎裂声,在死寂的车厢内异常清晰。陈末瘫在驾驶座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晶片位置撕裂般的疼痛,以及精神透支后那种深入骨髓的虚无感。唐雨柔捧着那块彻底黯淡、内部精密结构暴露损坏的怀表,指尖微微发抖,眼中充满了震撼与后怕,以及一种对未知更深的敬畏。老张……这位沉默寡言、最后与掠食者同归于尽的老兵,他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然而,没有时间深究。车窗外,那吞噬一切的“空洞”与“清道夫”的灰色雾霭投影已然消散,但并非意味着安全。前方,在稀薄的、扭曲的规则迷雾之后,那银白色的“灯塔”光芒已庞大到占据了大半个视野,其底部与荒原相接之处,并非平缓过渡,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如同生物组织与机械结构强行糅合、又不断蠕动变化的巨大阴影轮廓。那轮廓中,有类似金属塔楼的尖锐突起,有如同血肉脉管的蠕动管道,更有大片大片不断明灭、流淌着诡异数据流的“光斑”,仿佛一个巨型的、活着的、却又极度混乱的伤口或肿瘤,深深嵌入现实。
那里,就是“灯塔”区域的物理边界。或者说,是“灯塔”与其周围疯狂现实激烈冲突、融合、异化后形成的“过渡带”。
“方舟号”的状况糟得不能再糟。左侧装甲被规则性抹除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内部线路和结构暴露在混乱的环境中,不断受到信息乱流和微弱规则扰动的侵蚀。动力系统过载严重,引擎发出垂死的喘息。隐匿力场发生器多处烧毁,剩余的功率只能勉强维持一个聊胜于无的微弱干扰场。老金和“独臂”带着人拼命抢修,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延缓彻底崩溃的时间。
而就在他们喘息未定,挣扎着试图评估前路和修复车辆时——
嗡……
一种低沉、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结构本身的震颤,从前方那片巨大的阴影轮廓中传来。伴随着震颤,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在那片阴影的深处亮起。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冰冷、精确、不容置疑的“存在感”,与之前灰色雾霭的漠然不同,这暗金光芒中,透着一股更加“主动”、更加“高效”的“执行”意志。
“检测到高优先级协议冲突遗留……检测到未授权协议碎片激活痕迹……检测到多重规则污染源聚合体……” 一段比之前更加清晰、更接近“语言”、却又依旧非人的信息流,直接烙印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宣判”口吻,“目标威胁等级重新评估:极高。执行净化协议升级:区域性规则覆盖与重置。”
唐雨柔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手中的薄片疯狂报警:“是更高层级的‘清道夫’指令!不是投影,是更接近本体的‘规则执行终端’!它要直接覆盖和重置这片区域的底层规则,将我们连同这里的一切异常,一次性‘格式化’!”
话音刚落,那点暗金光芒骤然扩张,化作一道缓慢旋转、内部流淌着无数精密符文的暗金色光环。光环所过之处,周围混乱的“记忆碎片”流、扭曲的光影、不稳定的规则扰动……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被投入格式化程序的磁盘数据,开始从边缘向内,迅速变得“平整”、“统一”、失去所有“个性”与“异常”。
那片区域的颜色被强制统一为单调的暗金色,声音消失,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规律而死板。一种绝对的、旨在消除一切“错误”和“噪声”的“秩序”,正在如同潮水般,向着“方舟号”漫延而来!
被这道光环“覆盖”和“重置”的地方,将不再有混乱,也不再有生命,只有一片绝对符合“净化协议”的、冰冷的、死寂的“正确”现实。他们将被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平”!
“逃!全速倒车!”赵刚嘶吼。
“来不及了!覆盖速度太快!而且我们的动力……”老金绝望地看着仪表盘。
陈末死死盯着那不断扩张的暗金色光环,以及光环后那庞大诡异的“灯塔”阴影。逃?往哪逃?后方是刚刚脱离的、依旧危险的“记忆碎片”走廊残余。他们的“方舟号”已近残废,速度根本比不上规则覆盖的速度。
硬抗?拿什么抗?对方的攻击已经超越了物质和能量层面,是直接针对“存在规则”本身的降维打击。
怀表已碎,最后的“协议碎片”庇护已用尽。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死境之中,陈末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暗金色光环内部流淌的、精密而复杂的符文。在他的“工匠”序列感知因极度危机和怀表共鸣的余韵而异常敏锐的此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些符文……并非不可理解的天书。它们的流转、组合、嵌套方式……隐隐与他胸口晶片内部那代表“构筑”奥秘的模糊结构图,有着某种极其遥远的、扭曲的“相似性”!仿佛出自同一个更宏大的、但路径不同的“设计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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