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走廊的内部,是言语难以形容的疯狂与混沌。“方舟号”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在由无数破碎光影、扭曲声响和混乱信息流构成的湍流中艰难穿行。陈末的意识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既要维持着与怀表共鸣、指向断续路径的微弱“信标”,又要用“工匠”序列的感知竭力分辨着周围真实与虚幻的边界,规避那些蕴含着强烈情绪冲击或认知污染的信息湍流。
唐雨柔的导航指示在通讯器中时断时续,声音因高度紧张和外部信息干扰而变形:“左转30度……坚持三秒……正前方有高浓度悲伤情绪碎片集群,全力屏蔽感知!……右舷!信息流产生实体化倾向,准备抗冲击!”
“方舟号”庞大的车身不时剧烈颠簸,仿佛撞上了无形的礁石。车体外部加装的临时信息过滤层和物理隔离器闪烁着不稳定的火花,老金和“独臂”在动力舱内声嘶力竭地互相呼喊着,进行着临时的修补和调整。车内,林晓分发的镇定剂效果有限,不少人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眼神时而迷茫时而惊恐,显然在抵御着无孔不入的信息侵蚀。几个孩子被大人紧紧搂在怀里,捂住耳朵,闭着眼睛,身体仍不住颤抖。
陈末的鼻孔再次渗出鲜血,太阳穴突突狂跳,胸口的晶片传来一阵阵灼痛与空虚交替的悸动。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被掏空、又被强行灌入污水的水池,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横跳。但他不敢松懈,更不能倒下。他是指引方向的“信标”,是维持团队认知不被彻底冲垮的最后锚点。
就在他们刚刚险之又险地绕开一团由无数扭曲人脸和尖啸组成的、具有强烈精神污染的信息漩涡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狂暴的信息流,也非来自物理层面的规则扭曲。
而是一种……“寂静”。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存在感”的突然“缺位”。
前方不远处,一片原本流淌着七彩数据流和模糊城市倒影的“记忆碎片”区域,毫无征兆地、彻底地“熄灭”了。不是变成黑暗,而是变成了一种绝对的、连“无”这个概念都显得苍白的“空”。那片区域,光线无法存在,声音无法传播,连构成“记忆碎片”本身的信息基础仿佛都被彻底“擦除”了,只留下一块边缘模糊、不断微微蠕动扩张的、无法用任何颜色或质感来形容的“空洞”。
“空洞”的中心,一个“存在”缓缓浮现。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最初像是一滴在绝对黑暗中晕开的墨迹,随即又拉伸成一道不断扭曲、断裂又重组的几何线条,接着又坍缩为一团缓缓旋转的、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符号生灭的灰色雾霭。它的“存在”本身,就在不断地否定和重构自身的“定义”。唯一不变的,是它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漠然、纯粹到极致的“规则”气息——并非混乱的规则冲突,而是某种高度有序、却绝对排他、旨在“抹除”与“修正”的底层协议意志的体现。
“清道夫”……的投影。
不是那种拥有机械或生物实体、执行物理净化任务的低级单元。这是更接近“清道夫”本质的、某种规则性指令在高度扭曲规则环境下凝结而成的、介于概念与实体之间的“投影”或“现象”。
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狂暴混乱的“记忆碎片”流如同遇到了天敌,骤然停滞,然后疯狂地试图向远离它的方向逃逸、湮灭。连“灯塔”那永恒的光芒,在穿过这片区域时,都发生了难以察觉的偏折和暗淡。
“方舟号”内部,所有电子设备的屏幕瞬间被一片毫无意义的灰色雪花占据,发出刺耳的噪音。唐雨柔的六边形薄片光芒急剧黯淡,屏幕上的路径模型和监测数据疯狂跳动、破碎。老金临时加装的信息过滤层噼啪作响,冒出青烟,彻底失效。
陈末的“工匠”感知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他“看”到的不再是能量流或信息结构,而是一种纯粹、冰冷、无法理解的“删除指令”,正在那片“空洞”中凝聚,目标……直指“方舟号”,更准确地说,是指向“方舟号”内部那些未被授权、被视为“污染”和“错误”的序列波动源头——主要是他自己,以及那些经过掠食者材料强化的车体结构。
“检测到……高优先级协议净化指令……锁定异常序列源……” 一段毫无情感波动、如同机械合成又仿佛直接回荡在规则层面的“信息”,并非通过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所有拥有序列感知或精神敏感者的意识中。
唐雨柔脸色惨白如纸,失声叫道:“是‘清道夫’的‘规则抹除协议’投影!它不进行物理攻击,它直接修改局部规则,定义目标‘不存在’,或者触发目标内部的‘自毁逻辑’!常规防御完全无效!”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那团灰色雾霭般的投影微微波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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