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味,在马车驶入永定门的那一刻,便**沉沉地压了上来**。
那不是府城略带土腥的市井气,而是一种**高度浓缩、层次分明、又彼此绞缠的“权势之息”**。有朱门高墙里飘出的、带着沉香与陈旧绫罗味的富贵气,有沿街叫卖的、蒸腾着油脂与香料味的烟火气,更有从深巷官衙处渗出的、仿佛永远洗不干净的**墨汁与铁锈混合的阴冷**。
凌玥掀开车帘一角,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
比府城宽阔三倍不止的青石官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行人衣着体面,步履匆匆。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繁华鼎盛。但她“看”到的,却是流动在这繁华表象下的、**无数条无形的、紧绷的“线”**——权力的线、利益的线、信息的线、以及……隐隐约约,如同背景噪音般无处不在的、**“锈蚀”的冰冷余韵**。
很淡,比锁龙台淡千百倍,比涤尘泉也淡,却更“广”,如同一种**慢性的、弥散在整个城市空气中的“低浓度感染”**。
白狼在她脚边不安地动了动,银眸警惕地望向车外,鼻尖微微抽动。它显然也“嗅”到了。
石头驾车很稳,但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有些发白。不是紧张,是**某种本能的、近乎血脉层面的……排斥与压抑**。这座城,对他而言,是故乡,也是墓地。他“感知”到的,或许比凌玥“看”到的更复杂。
马车按照太医院信中所附的地址,驶向城东一处名为“集贤馆”的官方驿馆。那是专供各地被征召或邀请的医者、文人暂住之所。
驿馆不大,却颇为清幽,门口有两名穿着皂衣的驿卒值守。验过腰牌与凭条后,驿卒恭敬地将他们引入一座独立的小院。院子不大,正房两间,厢房一间,院中有口古井,墙角还种着几丛半枯的竹子。
“凌大夫且先安顿,稍后会有太医院的人前来,告知入宫觐见与诊病的具体时辰。”驿卒说完,便退下了。
石头将马车赶到后院马厩,检查了院子的出入口,又在井边站了片刻,似乎在感应水质。
凌玥走进正房,药箱放在桌上。她推开窗,窗外正对着驿馆的后墙,墙外是另一条僻静的小巷。
“这里,比预想的‘干净’。”石头走进来,低声道,“水没问题,没有明显的监视痕迹。”
“暂时的。”凌玥关上窗,“他们不会在驿馆这种明面上动手脚。要动手,也是在路上,或者在宫里。”
她顿了顿:“石头,入宫时,你不能佩剑。白狼……可能也无法跟我进内宫。”
这是规矩。也是风险。
石头沉默片刻:“我会在宫门外等。”
“不。”凌玥摇头,“你在宫门外,反而更显眼,更容易被‘有心人’盯上。留在驿馆,以静制动。”
她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个小巧的、**由数种颜色不同的丝线编织而成、形似平安结的饰物**,递给石头。
“这是‘同心结’,用我的头发、你的血(之前取血时留下的)、还有特制的药液浸泡过的丝线编成。你我各持一半。”凌玥将另一枚相同的结系在自己腰间暗袋内,“它本身没什么力量,但若我这边遇到无法化解的危机,我会用造化之气刺激它,它会产生细微的、特定的热量波动。你这边对应的那枚,便会发烫。这是……最后的预警。”
这是她根据《安世谣》古谱中一种“共鸣”原理,结合医道“气血相连”的认知,临时想出的简陋联络方式。有效距离未知,能否穿透皇宫的阵法屏障更是未知。
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超越常规监视的联系手段。
石头接过那枚尚带余温的同心结,握紧。
“小心。”他只说了两个字。
凌玥点头。
傍晚时分,太医院的人来了。
不是周院判本人,而是一个四十余岁、面色蜡黄、眼神有些闪烁的医官,姓孙。他说话很客气,但总带着一种**审视与评估**的意味,像在打量一件新到的、不知真假的古董。
“凌大夫一路辛苦。太子殿下病情……颇为复杂,太医院诸位同僚已会诊多次,皆无良策。”孙医官说着套话,“凌大夫既能治愈府城奇瘟,想必医术自有独到之处。明日辰时三刻,会有宫中内侍来引凌大夫入东宫。切记,入宫后,眼不乱看,话不乱说,一切听从内侍与东宫总管安排。”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殿下……偶尔神志不清,或有癫狂之语,凌大夫听见什么,万勿外传,只当……没听见。”
这看似好心的提醒,却让凌玥心中警铃微动。
“神志不清”、“癫狂之语”——这是“锈蚀”侵蚀心智的表现吗?还是另有原因?
她面上不动声色:“多谢孙大人提点。小女子省得。”
送走孙医官,夜色已深。
凌玥没有点灯,只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闭目调息。她需要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应对明日未知的“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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