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中的水珠以恒定的节奏坠落,在竹筒内壁敲出空洞的回响。第六次滴答响过时,林默睁开了眼睛。
棚屋里弥漫着晨雾般的微光,来自上方通风孔洞投入的熹微晨曦。他静静躺着,先进行每日例行的身体状态评估。左眼的视野依旧蒙着一层薄纱,左肩旧伤无痛感,声带振动测试产生低哑的嗡鸣。然后,他的意识聚焦到左腿。
一阵深彻的、搏动性的钝痛从小腿外侧传来,如同一个不祥的节拍器,与滴漏的节奏抗衡。他小心地掀开鞣制过的鹿皮,解开固定用的树皮纤维绷带。
伤口暴露在阴凉的空气中,长约十厘米,深可见肌理,位于腓肠肌中段。这是三天前在雨林深处,他用黑曜石斧刃在自己腿上留下的“代价”。
伤口边缘肿胀,泛着不健康的粉红色,但幸运的是没有出现明显的黄绿色脓液或**的恶臭。他用自制的浓盐水每日冲洗两次,勉强遏制了感染。
他撑起身体,依靠右腿和手臂的力量挪到营地一隅的水窖旁。陶罐里沉淀的清水冰凉刺骨。他啜饮几口,然后取了些水,混合了研碎的苦艾草叶,重新清洗了伤口。刺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脸上的肌肉只是轻微抽搐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块琥珀上。它表面光滑,质地致密,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深刻的“S S”字样,以及那些描绘地质层剧烈变动的象形图案,此刻在他脑中回荡。
那个标记是一个坐标,一个疑问,一个必须搞清楚的变量。而答案,很可能不在雨林深处,而在……海岸线。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海洋,是他登岛以来始终敬畏而未曾真正探索的领域。它提供了盐,提供了偶尔被冲上沙滩的馈赠,但也蕴藏着未知的危险和……最终的答案?
腿伤允许他进行这样的远征吗?
他看了一眼滴漏,时间还早,他需要食物,需要能量
早餐是熏鱼干和最后几块烤芋头。进食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铺开的树皮纸日记上摩挲,上面绘制着岛屿的粗略地图,雨林部分已被详细标注,而海岸线大部分仍是空白,只有一个简单的弧形。
地图旁边是他列出的“生存资源清单”和“待办事项”。他在“探索海岸线”一项上,用炭笔重重画了一个圈。
腿伤是风险,但等待下去,伤口可能恶化,而探索的窗口期很可能会关闭——天气、季节,或者别的什么未知因素。
黑曜石手斧磨得极其锋利,绑在腰后;长矛检查了矛尖的牢固度;鞣制过的皮囊装满清水;一小包盐和火折子用油皮仔细包裹。最重要的,是他花费两天时间用坚韧藤条和柔韧树枝制作的简易支架,可以绑在腿上,在一定程度上固定和支撑受伤的小腿肌肉,减轻行走时的负担。
准备过程耗时近两个“竹筒时”。当他终于拄着长矛,拖着绑着支架的左腿走出棚屋时,阳光已有些刺眼。
穿过熟悉的缓冲区,进入雨林边缘。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但每一次都保持警惕。豹猫的威胁并未完全消除,只是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林默的嗅觉和听觉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异常。今天,林间只有寻常的鸟鸣和昆虫嘶鸣。
越靠近东部海岸,植被开始变化。高大的雨林乔木逐渐被更耐盐碱、抗风的海岸灌木和椰子树取代。空气中也混杂了咸腥的气息,风势明显增强,吹动他早已过肩、胡乱扎起的头发。
他开始听到声音,不是林间的窸窣,而是持续不断的、低沉的轰鸣。
他加快了脚步,尽管腿上的疼痛因此加剧。
拨开最后一道纠缠的藤蔓,眼前豁然开朗。
无垠的碧蓝,波涛汹涌,卷起白色的泡沫,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金黄色的沙滩。视野开阔得令人心慌,与雨林压抑的密闭感形成极致对比。海风强劲,几乎让他站立不稳,带来的水汽瞬间打湿了他的脸庞和衣物。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其他一切声响。
这就是海洋,比想象中更辽阔,更富有力量,也更……冷漠。
他的目光沿着海岸线扫视,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搜寻任何不寻常的迹象。贝壳、海草、被冲上岸的浮木……然后是,更远处,一片礁石密集的区域。
有什么东西卡在黑色的礁石丛中。
他拄着长矛,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沙滩边缘,尽可能选择坚实的地面,向那片礁石区靠近,海浪声震耳欲聋。
随着距离拉近,那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根断裂的桅杆。
木质早已发黑腐朽,布满蛀孔和苔藓,但依稀能辨认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它歪斜地插入礁石缝隙中,一端指向阴沉天空,另一端没入浑浊的海水里。桅杆基部,缠绕着破烂不堪的绳索和帆布碎片,像葬礼上的装饰般随着海浪无力飘动。
他谨慎地靠近,观察着潮水。现在正在退潮,海水逐渐从礁石区褪去,露出更多隐藏在水下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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