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般,瘫软在那处岩缝旁的泥泞地面上。
此刻的他,浑身被干涸和新沾的泥浆包裹,眼窝因饥饿和疲惫而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因极度的干渴和虚弱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口,甚至渗出了丝丝鲜血。
皮囊里最后那几滴救命的清水和那点可怜的、带着花香的蜂蜜,早已在之前的挣扎中消耗殆尽。贴胸存放的那块琥珀石碑,此刻隔着皮囊传来沉甸甸的触感,仿佛带着冰冷的嘲讽,在无声地讥笑着他的无能与徒劳。
就在这几乎被无边无际的绝望彻底吞噬、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一个疯狂、血腥、违背所有求生本能,却可能是此刻唯一有效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猛地在他那混沌一片的大脑中炸响、闪现。
那些游弋在雨林深处的、天生的掠食者们,它们拥有着远超人类的、近乎神奇的、追踪气味的能力。它们能循着空气中最细微、最淡薄的血腥气味,如同最精准的猎犬,跨越漫长距离,最终找到受伤的猎物。
如果……如果他自己主动成为那个呢?
如果……由他自己来制造一条无法被雨水轻易冲刷掉、无法被新生植被快速掩盖的、持续而鲜明的血迹之路呢?
用他自己的鲜血,在这片无情而健忘的绿色迷宫里,画出一条指引自己归途的、最原始、最残酷的!
这个想法光是掠过脑海,就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战栗与恐惧。
这无异于一种自残,一种将自己主动置于最危险境地的疯狂赌博。但是,环顾四周这令人绝望的、一模一样的绿色,他悲哀地意识到,除此之外,他已无路可走。
他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绝望与决然的疯狂光芒,猛地抽出了那柄始终不离身的、白桦木柄的石斧。锋利的黑曜石刃口,在从林叶缝隙透下的、微弱而昏暗的光线里,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寒光。
他咬紧牙关,几乎将后槽牙咬碎,用颤抖的手猛地撩起了左腿的破烂裤管。
他死死盯着自己左小腿上那片相对还算完好的、苍白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血管的区域。深深地、用尽全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稀薄的勇气都吸入肺中,然后,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
石斧那锋利而冰冷的刃口,对着选定的位置,猛地横向划过!
呃啊——!
一声极力压抑却依旧扭曲变形的痛哼,无法控制地从他喉咙深处硬挤了出来。一道又深又长、几乎能看见底下白色骨膜的可怕伤口,瞬间在他小腿上狰狞地绽开!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立刻从破裂的血管中汹涌而出,顺着小腿的弧度汩汩流淌下来,滴滴答答地溅落在下方深色的腐叶和潮湿的泥土上,迅速晕开一片片刺目而粘稠的暗红色痕迹。
剧烈的、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但这股极致的**痛苦,比起之前那几乎要将灵魂都腐蚀殆尽的内心绝望,反而带来了一种近乎诡异的、病态的清醒与冷静。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用早已准备好的、身上仅存的相对干净的一块软皮,动作迅速却难免粗糙地将伤口紧紧包裹、压迫起来,以期减缓流血的速度。但他并没有试图去完全止血,他需要的是伤口持续地、缓慢地渗出血液,唯有如此,才能维持住这条用生命液体书写的“血之路”。
然后,他忍受着左腿传来的、一阵阵钻心的抽痛和因失血而开始产生的轻微眩晕感,顽强地重新站起身。
他开始沿着自己基于昨夜星辰方位和脑海中最后那点可靠记忆所判断出的、最可能是正确归途的方向,一步一个血印地、极其艰难地向前跋涉。
每一步迈出,左腿那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伤口都会在动作的牵扯和与裤管的摩擦中,渗出新的、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在他身后形成了一道断断续续、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明确无误的猩红血迹。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走向祭坛的、正在进行自我献祭的远古祭司,用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液体,在这片冷漠而无情的绿色迷宫里,书写着最残酷、最悲壮,却也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归家路!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这样做意味着什么。这条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路径,会像黑暗海洋中最明亮的灯塔,吸引来所有嗅觉敏锐的雨林掠食者。
潜伏在阴影中的豹猫、成群结队巡弋的野犬、甚至可能是更大型、更可怕的、他尚未遭遇过的顶级捕食者都有可能出现。
他此刻不是在回家,他是在主动将自己变成一块移动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诱饵!
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疯狂赌博,赌的是他能在被那些被血腥味引来的猎杀者追上、撕碎之前,先一步凭借这血路认出记忆中熟悉的路径,最终成功逃回棚屋周围那片相对熟悉的、设有简单预警陷阱的缓冲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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