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灯火摇曳,映着叶青玄的脸,明暗不定。他指尖下那本薄薄的册子,此刻却似有千钧之重。
曾几何早已退下,临走时那眼神,是混着惊惧与崇敬的。他不懂那册子上的人名地名有何玄机,却从叶青玄那骤然沉肃的面容上,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味。
叶青玄没有立刻行动。他将那账簿合上,走到窗前,推开半扇窗。一股夹着夜露的凉风灌了进来,吹得他衣袂微动,也吹散了些许屋内的沉闷。院外,那些玄衣卫士的身影在暗处站得笔直,如一尊尊没有生气的石像,将这方天地看得风雨不透。
他知道,这本账簿,既是利刃,也是一道催命符。用得好,可将奉天司这潭浑水里的蛀虫连根拔起;用得不好,自己便会第一个被这浊流吞噬。他如今名为副总捕头,实为笼中之鸟,一举一动,皆在那位林巡阅使的眼皮底下。
良久,他转身回到桌案前,提笔蘸墨,却非写信,而是将那账簿上的名字,与慕婉君纸条上的线索、以及他记忆中历次行动的疏漏之处,一一对应,写在一张白麻纸上,条分缕析,清晰无比。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现鱼肚之白。他没有歇息,只唤来门外一名玄衣卫士,道:“烦请通报林大人与萧大人,叶青玄有万分要紧之事,求见。”
半个时辰后,奉天司后衙,副镇守使萧云霆的书房。
萧云霆端坐主位,面沉似水。他身侧,林渊安然品茶,那名唤李修远的清瘦汉子则垂手立于林渊身后,目光偶尔扫过叶青玄,依旧带着那股审视珍宝般的灼热。
“说吧。”萧云霆的声音里,压着一股风暴前的平静。
叶青玄不言,只将那本账簿与他连夜写就的白麻纸,一并呈上。
萧云霆身旁的亲信接过,先递给了林渊。林渊只瞥了一眼,便将东西推至萧云霆面前,笑道:“萧大人治下的事,还是萧大人先过目为好。”
萧云霆拿起那本册子,初时还带着几分不解,可当他的目光在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上划过,再与那白麻纸上的桩桩件件一对,他握着册子的手,青筋一根根暴起。
“砰!”
他猛地一掌拍在身前的紫檀木桌案上,那厚实的桌面竟被他拍出一道清晰的裂痕。他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一双虎目赤红,死死盯着那账簿,似要喷出火来。
“黄明德!好,好一个与人为善的黄总捕头!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奉天司栋梁!”他怒极反笑,笑声却比哭声更叫人心中发寒,“还有这些……王五,孙六……老夫待他们不薄,他们竟拿魔教的银子,卖同僚的命!”
书房中的空气,似在这一瞬间凝结。
林渊缓缓放下茶盏,那清脆的碰撞声,在此刻听来格外刺耳。他看向叶青玄,眼神里那份审视,已化作了深沉的惊异。“叶捕头,这本账簿,你是从何处得来?”
“沈世康的遗物。”叶青玄答得简略,“他以为这是护身符,却不知亦是催命符。”
“好一个‘催命符’。”林渊微微颔首,目光却又落在那张白麻纸上,“纸上所列,皆是你的推断?”
“是。”
“凭一本账簿,便能将这些陈年旧案的关节一一串起,叶捕头这份心思,怕是比你的刀,还要快上三分。”林渊的语调平淡,听不出褒贬,却让一旁的李修远眉头皱得更紧。
便在此时,一名奉天司捕快匆匆来报,说是奉天司大牢之内,几名被捕的万魔教外围成员,几乎在同一时间毒发身亡。
萧云霆闻言,身子一晃,那张刚毅的脸,霎时变得煞白。若非叶青玄这份名册来得及时,只怕再过几日,这奉天司从里到外,都要烂透了!
“来人!”他暴喝一声,声如惊雷,“持我将令,将黄明德、王五、孙六……凡名册所列之人,无论职位高低,尽数拿下!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令出,整个奉天司立时大乱。惨叫声、兵刃交击声、怒骂求饶声,隔着重重院墙,隐约传来,搅得这清晨再无半分安宁。
李修远眼见于此,终于踏前一步,对林渊拱手道:“林大人,您也瞧见了。这临渊郡奉天司,已是蛇鼠一窝,藏污纳垢之所。教主重伤遁逃,此地更是凶险万分。为‘圣体’安危计,还请大人即刻下令,由老夫护送叶姑娘回京,交由神机府看管!”
他此言一出,萧云霆那满腔的怒火,立时转向了他。“李先生此言差矣!叶捕头方立奇功,他妹妹便要被尔等带走,这与那魔教强掳,有何分别?!”
“萧大人慎言!”李修远面色一沉,“此乃国之大事,岂能与私情相混!那‘少阳血脉’关乎克制‘阴阳变’邪功之法,更可能是我大炎王朝扭转乾坤的关键,岂容有半点差池?”
“我妹妹,哪里也不去。”叶青玄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他挡在二人中间,目光直视林渊,“大人,晚辈只求能亲手手刃那万魔教主,为父报仇。至于小妹,有晚辈在一日,便无人能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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