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白日里新闻发布会引发的喧嚣与躁动,仿佛被这浓重的黑暗悄然吞噬,只留下“晚月饭店”门上那几道刺眼的白色封条,在清冷的路灯下泛着森然的光。
后院小屋内,林晚月独自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写满线索和计划的纸张。周建军已被派出去执行计划的关键环节,苏念卿也动用人脉去为下一步造势。孤灯下,她的侧影显得有些单薄,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暴风雨中顽强扎根的翠竹。
连日来的高压、愤怒与筹谋,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心口。尽管她面上始终维持着绝对的冷静和强势,但内心深处,那股源自前世、对背叛与不公的深刻恐惧,以及独自身处绝境的孤独感,仍会在不经意间悄然啃噬她的意志。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计划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动着,勾勒出可能的行动路径和应对方案。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推敲,不容有失。
就在这时,窗外极轻微地传来“嗒”的一声细响,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林晚月瞬间警觉,全身肌肉绷紧,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手指间已捏住了一根尖锐的簪子——这是她习惯放在手边的防身之物。
她屏住呼吸,借着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后院空无一人,只有月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是错觉?还是……又有人摸来了?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秒,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如同夜风般,轻轻送入她的耳膜,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稳定力量:
“是我,陆北辰。”
林晚月猛地一怔,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涌起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轻轻推开窗户。
只见院墙的阴影下,陆北辰悄然立在那里。他依旧穿着那身看似普通的深色衣裤,身姿挺拔如松,融于夜色,仿佛他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月光勾勒出他冷硬分明的下颌线条,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来的?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陆……厂长?”林晚月有些愕然地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怎么……”
“路过。”陆北辰言简意赅,迈步从阴影中走出,来到她的窗前。他的目光扫过她桌上凌乱的纸张和那根被她紧紧捏在手里的簪子,眼神微不可察地暗了一下。“看到灯还亮着。”
林晚月自然不会信他这“路过”的说辞。他住在城东的国营厂家属区,与这里南辕北辙。但她没有戳破,只是侧身让开:“进来说话吧,外面凉。”
陆北辰没有客气,单手在窗台一撑,动作利落而无声地跃入屋内,带来一身夜晚的清冷气息。
小屋因为他的闯入,空间似乎瞬间变得有些逼仄。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无形中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事情我听说了。”陆北辰开门见山,目光沉静地落在林晚月脸上,没有多余的寒暄和安慰,直接切入核心,“你打算怎么做?”
林晚月在他面前,莫名地不想完全掩饰自己的疲惫和压力。她揉了揉眉心,将桌上整理好的线索和初步计划推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地说明:
“舆论已经造起,但不够。关键在那块骨头上,我们怀疑是被化学药剂处理过的栽赃物。军哥已经派人去查投放者和病死鸡来源,念卿也在找机会逼卫生局公开检验。我还有一个计划……”她顿了顿,将自己的冒险想法简要说出。
陆北辰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目光掠过纸上那些娟秀却有力的字迹,听着她冷静分析局势、布局反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与……怜惜。
她比他想象的更加坚韧,也更加辛苦。
待她说完,陆北辰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你的方向没错。但有些环节,可以更精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信封,放在桌上,推向林晚月。
“这是……”林晚月疑惑地拿起信封,触手微沉。
“打开看看。”陆北辰示意。
林晚月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和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
只看了一眼,她的呼吸便是一窒!
照片有些模糊,显然是远距离偷拍,但能清晰辨认出画面中的人物——卫生局的王科长,正和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在一家装修颇为高档的茶馆角落里交谈!那个西装男,林晚月虽然没见过本人,但苏念卿给她看过资料,正是顾明宇外资公司“盛昌集团”在省城的业务经理,姓钱!
而那几页纸,则是更为详尽的资料。上面记录了王科长近期的银行账户变动,有一笔不大不小、来源不明的款项存入;记录了那个在城西市场收购病鸡的“口罩男”的大致体貌特征和可能使用的交通工具(一辆无牌旧面包车,与周建军手下查到的信息吻合);甚至,还分析了那块“问题鸡骨”可能使用的化学药剂类型及其特性,指出其挥发性较强,若长时间暴露,特定气味会减弱,但内部组织仍会残留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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