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三十日,上午九点,博物馆三层东翼尽头,婚房客厅。
秋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温暖的光斑。客厅中央临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更衣区——不是专业的试衣间,只是用两扇中式屏风隔出一片空间,屏风上绣着淡雅的兰草,是苏念卿从家里搬来的“古董”。
林晚月站在屏风前,手里拿着沈逸飞送来的婚纱图册,却一页都没翻开。她穿着简单的米色家居服,头发松松挽起,眼神有些飘忽。
“紧张?”陆北辰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
“有点。”林晚月接过茶杯,“不是紧张穿婚纱,是紧张...选择。”
她把图册放在茶几上:“沈逸飞找了国内外十个设计师,每个设计师都做了三到五个方案,加起来有五十多款。他说让我都看看,喜欢哪件就定哪件。可是...”
她看向窗外,婚礼庭院的槐树在晨风中轻轻摇摆:“我看了几张,都太...华丽了。要么是夸张的拖尾,要么是繁复的刺绣,要么是闪亮的水晶...很美,但不像是我的婚纱。”
陆北辰在她身边坐下:“那你想穿什么样的?”
林晚月沉默了许久,然后轻声说:“我想穿一件,能让父亲看到的婚纱。”
这句话让陆北辰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
“父亲的笔记里,”林晚月继续说,“夹着一张他手绘的草图——不是婚纱,是母亲年轻时穿过的一件改良旗袍。母亲说,那是父亲设计的,很简单,月白色,领口绣了几朵茉莉花。他们结婚时条件艰苦,连像样的婚礼都没有,母亲就穿着那件旗袍,在父亲实验室的院子里,对着几盆辣椒说了誓言。”
她站起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的牛皮纸信封。里面是父亲的手稿,泛黄的纸页上,钢笔线条勾勒出一件简洁的旗袍:立领,盘扣,及膝长度,唯一的装饰是领口那几朵茉莉花,画得很细致,能看见花瓣的层叠。
“父亲不是设计师,画得也不专业。”林晚月抚摸着那些线条,“但母亲说,这是她穿过最美的衣服。因为每一针每一线,父亲都参与了——选布料,定颜色,甚至...茉莉花是他一朵朵画出来,让裁缝照着绣的。”
她把草图递给陆北辰:“我想穿一件这样的婚纱。不华丽,但用心;不昂贵,但有故事;不惊艳,但...父亲能认出来。”
陆北辰看着那张三十多年前的手稿。线条有些颤抖,比例也不完全准确,但能看出画的人多么认真——茉莉花的每一片花瓣都细细描绘,旗袍的每一道褶皱都仔细勾勒。
“我明白了。”他抬起头,“那就按这个思路找,或者...我们自己设计。”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沈逸飞、王亚楠、楚清欢三个人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东西。
“林总!”沈逸飞兴奋地说,“我们找到了一家特别的工作室!店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裁缝,姓宋,做了五十多年旗袍。听说您父亲的故事后,他说愿意亲手为您做婚纱!”
王亚楠展开手里的布料样本:“宋师傅说,他那儿有几种特殊的料子——一种是云南的老土布,手工织的,有天然的纹理;一种是苏杭的素绉缎,光泽柔和;还有一种是...”
“等等。”林晚月打断她,“你们怎么知道的?”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楚清欢不好意思地说:“是赵大妈说的。她听您提起过父亲设计旗袍的事,就记在心里了。上周她到处打听,找到了宋师傅的店,拉着我们去看了...”
“赵大妈人呢?”林晚月问。
“在楼下厨房呢。”沈逸飞说,“她说要给您炖汤,试婚纱是力气活,得补补。”
林晚月的眼眶瞬间红了。这些身边的人,总是在她还没开口时,就已经为她考虑好了。
“宋师傅的店在哪儿?”她问。
“在老城区,离博物馆不远。”王亚楠说,“他说如果您愿意,今天就可以去看看布料,量尺寸。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宋师傅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要听您完整地讲父亲和母亲的故事。”王亚楠说,“他说,只有知道衣服要承载什么,才能做出对的衣服。”
上午十点,一行人来到老城区的一条小巷。巷子很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侧是低矮的老房子,屋檐下挂着鸟笼,画眉在笼中清脆鸣叫。
宋师傅的店在巷子最深处。门面很小,木门上的红漆斑驳,挂着一块手写的招牌:“宋氏旗袍——定制·五十年”。
推门进去,店里弥漫着棉布、丝绸和樟脑混合的独特气味。三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木架子,整齐地码放着各色布料。中间的工作台上,各种剪刀、尺子、粉笔摆放有序,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台老式缝纫机,机身上的漆已经磨掉大半。
宋师傅正在工作台前裁布。听到门响,他抬起头——是个清瘦的老人,头发全白,戴着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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