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十日,晚上七点四十分,中华辣味文化博物馆,婚礼庭院。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晚霞在天边褪成淡紫。庭院四周的灯渐次亮起——不是刺眼的白炽灯,是温暖的黄色光源,藏在廊檐下、花砖后、水景石缝里,像萤火虫栖息在夏夜里。
槐树已经枝繁叶茂,树冠如伞盖般张开,叶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树下,那个直径两米的铜条圆环被特意清洗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环内的青石板光洁如镜,倒映着渐暗的天色和初现的星子。
林晚月站在庭院入口,身上还是白天工作的装束——米色亚麻衬衫,深色长裤,头发松松挽起。她刚从巴黎回来三天,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但眼睛很亮,是那种完成重要工作后的满足和疲惫交织的光。
“非要现在来看吗?”她笑着问身边的陆北辰,“天都快黑了。”
“夜晚的庭院,和白天的感觉不一样。”陆北辰牵着她的手,“带你看看灯光效果。”
两人走进庭院。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混着水景的潺潺水声,像某种自然的韵律。
林晚月立刻被吸引了。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廊柱——白天看过的雕刻,在灯光下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质感。辣椒藤蔓的线条被光影勾勒得更加立体,那碗面的热气仿佛真的在蒸腾,透明厨房的抽象线条在明暗交替中有了纵深感...
“天啊,”她轻声说,“白天是设计,晚上是...艺术。”
陆北辰没有接话,只是握紧她的手。
他们走到水景边。白天的水流声清脆,夜晚则变得柔和绵长。水池底部的LED氛围灯亮着,是淡淡的蓝色,映得水面像一块深色的宝石。几株水生植物已经舒展开来,叶片在微光中轻轻摆动。
“这里...”林晚月蹲下来,指尖轻轻触碰水面,“让我想起云南的山泉。父亲笔记里写过,他们在野外考察时,就着山泉水吃干粮,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水。”
“所以做了水景。”陆北辰也蹲下来,“不只是为了好看,是为了...记住那些干净的、纯粹的东西。”
林晚月转头看他,眼睛在夜色中格外明亮:“你总是能想到我心里去。”
两人继续走。经过菜园时,林晚月惊喜地发现——她一个月前种下的香草已经长得很好了。薄荷的清香在夜风中飘散,罗勒的叶片肥厚油亮,迷迭香挺立着深绿色的枝条。
“居然都活了!”她蹲下来仔细查看,“我本来担心移植会有损耗...”
“老陈特别照顾这片地。”陆北辰说,“他说,这是婚宴要用的食材,不能马虎。”
林晚月摘了一片薄荷叶,在指尖揉碎,深吸一口气:“真好闻。婚礼那天的饮料里,可以加这个。”
她站起身,正要继续往前走,陆北辰拉住了她。
“晚月,”他的声音很轻,“你看第六根柱子。”
林晚月转头。白天还空白的第六根廊柱,此刻在灯光下显出了轮廓——但不是她建议的槐树图案。
她走近几步,愣住了。
柱子上雕刻的...是两双手。
左手那双手,握着一把宽面刀,刀锋压在面团上,手腕的线条绷紧,能看见微微凸起的骨节和血管。那是切面的手,是她的手——连拇指内侧那个因为常年握刀形成的小茧子,都刻了出来。
右手那双手,静静放在一旁,手指微微弯曲,像是随时准备接住什么。手的姿态放松但专注,掌心的纹路,指节的弧度,指甲的形状...那是陆北辰的手。
两双手没有接触,但彼此呼应。切面的手坚定有力,注视的手温柔守护。雕刻的师傅显然理解了“不需要脸,只需要手的姿态”这个要求——整幅画面里只有手,但能看见七年来的每一个瞬间:她在后厨专注,他在外面安静地看;她在工地指挥,他在旁边支持;她在台上演讲,他在台下鼓掌...
“这是...”林晚月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的相处方式。”陆北辰走到她身边,“七年了,一直都是这样。你做你的事,我看你做事。然后发现,看你做事,成了我最安心的事。”
林晚月的眼泪掉了下来。不是悲伤的泪,是那种被深深懂得、被温柔记录的感动。
“我以为...你会刻槐树。”她擦掉眼泪。
“正面刻了槐树。”陆北辰指向柱子另一侧。
林晚月绕过去。果然,柱子的另一面,雕刻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槐树,树根深深扎进土里,树冠伸向天空,每一片叶子都清晰可见。树下隐约有两个小小的人影,并肩站着,仰头看树。
“一面是我们的日常,一面是我们的象征。”陆北辰说,“就像生活——有具体而微的瞬间,也有宏大悠长的意义。”
林晚月抚摸着那两双手的雕刻,指尖划过每一道纹路。石头是温的,被白天的太阳晒过,被夜晚的灯光暖过,也被...爱意浸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