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清晨六点,省城江边新区,中华辣味文化博物馆工地。
晨曦还未完全驱散夜雾,工地却已灯火通明。主体建筑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的光泽,像一只巨大的、半透明的蝉翼。西南角的婚礼庭院已经初具雏形——青石板地面平整如镜,六根青石廊柱静静矗立,中央预留的树坑里,那棵从陆家老宅移来的百年槐树已经发出新芽,嫩绿的叶片在晨风中轻轻颤动。
陆北辰站在庭院入口,手里拿着一卷设计图。他回国已经十天,这十天里,除了必要的汇报和工作交接,所有时间都泡在了这里。
“陆组长,您看这边——”工头老陈指着东侧围墙,“按您的要求,围墙做成半开放式的,上半部分用镂空花砖,图案是辣椒藤蔓的变形设计。这样从外面隐约能看到里面,但从里面看出去又有私密性。”
陆北辰走近细看。花砖是特制的陶土砖,烧制时加入了氧化铁,呈现出温暖的红褐色。镂空部分确实是辣椒藤蔓的抽象图案——蜿蜒的曲线,卷曲的须,还有小小的、像辣椒果实的圆形镂空。
“光线效果测试过了吗?”他问。
“测过了。”老陈打开手电筒,对着花砖照射。晨光中,光线透过镂空部分,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随着太阳角度变化,影子会缓慢移动,像藤蔓在生长。
“下午三点到五点,阳光斜射时效果最好。”老陈说,“那时候影子会拉得很长,刚好覆盖整个仪式区。”
陆北辰点头:“很好。西侧的水景呢?”
“这边请——”
两人走到庭院西侧。这里设计了一个小型水景——不是喷泉,是一道从墙面缓缓流下的水幕,水流经过特意设计的凹凸石面,发出细碎悦耳的声音。水池底部铺着黑色的鹅卵石,几株水生植物刚栽下去,叶片还卷曲着。
“水流速度调到了最慢。”老陈示范着,“这样声音很轻,不会干扰仪式。水是循环利用的,加了过滤系统,保持清澈。”
陆北辰蹲下来,伸手试了试水温。微凉,但不刺骨。他注意到水池边缘的石头都打磨得极其圆润,没有一丝棱角。
“这些石头...”
“都是手工打磨的。”老陈有些自豪,“找了三位老师傅,磨了整整一个星期。您说要‘让人想坐下来的触感’,我们就做到了。”
陆北辰站起身,环顾整个庭院。长二十米,宽十五米,不大,但每一寸都经过精心设计。
地面青石板的铺装采用了特殊的“人字拼”,接缝处填充的不是水泥,是混合了辣椒籽粉末的特殊填缝剂——这是林晚月的主意。她说,等时间久了,缝隙里可能会长出小小的辣椒苗,那是“生命从缝隙里生长”的隐喻。
廊柱上的雕刻也是定制的。六根柱子,每根雕刻着不同的图案:
第一根,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线条简练,却传神;
第二根,是辣椒从开花到结果的过程;
第三根,是摊贩推着三轮车的剪影;
第四根,是透明厨房的抽象线条;
第五根,是博物馆的建筑轮廓;
第六根...暂时空着,陆北辰还没决定刻什么。
“第六根柱子,”老陈试探着问,“您想好图案了吗?”
陆北辰走到那根空白的柱子前,沉默了很久。
“刻两双手。”他终于说,“一双手在切面,一双手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不需要脸,只需要手的姿态——切面的手坚定有力,看着的手温柔专注。”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是您和林总...”
“嗯。”陆北辰点头,“从第一次见面,她在后厨切面,我在外面看...到后来无数次,都是这个画面。她专注地做她的事,我安静地看着她。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
“明白了!”老陈记下,“我找最好的石雕师傅来做,保证传神!”
检查完庭院主体,陆北辰走向东北角。那里规划了一个小小的展示区——不是婚礼用,是博物馆的延伸。
“这里按林总的要求,做了几个玻璃展柜。”老陈介绍,“到时候会展示林建国先生的遗物、笔记,还有北辰集团从摆摊到现在的历史照片。林总说,婚礼不仅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代人、一个团队的共同见证。”
展柜已经安装好了,框架是黑色的钢材,玻璃是博物馆级的超白玻璃,透光率极高。陆北辰透过玻璃看进去,展柜内部做了精密的温湿度控制系统,确保珍贵物品的保存环境。
他想起林晚月说过的话:“父亲不能亲自参加我的婚礼,但至少,他守护的东西,他留下的精神,要在场。”
所以她坚持要在这里设一个展示区。不仅是为了纪念,是为了连接——连接过去和未来,连接牺牲和新生,连接一个人和一个时代。
“音响系统调试了吗?”陆北辰问。
“调试好了。”老陈拿出遥控器,“我们做了三套方案——仪式时的背景音乐,致辞时的主扩音,还有...您特别要求的,那个‘惊喜环节’的独立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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