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白玉如意如同一块投入贾府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层层扩散,经久不息。
缀锦阁的门槛几乎要被各色人等的脚步磨低了三寸,明面上是道贺讨好,暗地里却不知藏了多少试探与算计。
虞笙对此心知肚明,她依旧每日晨昏定省,去贾母处承欢膝下,与园中姐妹往来应酬,态度一如既往的从容淡泊。
那柄象征着无上荣光的玉如意被她恭敬地供在正堂,自己却并不常去碰触把玩,仿佛那只是一件寻常摆设。
这份宠辱不惊的定力,落在不同人眼里,自有不同的解读。
贾母是越发喜爱,只觉得这外孙女不仅模样顶尖,心性更是难得,私下里对鸳鸯感叹:“笙儿这孩子,是个心里有乾坤的,不像她那几个姐姐妹妹,一点子事就挂在脸上。”
贾母的赏赐更是如流水般送入缀锦阁,从古董玩器到绫罗绸缎,无一不精,明晃晃地昭示着史太君的维护与看重。
王熙凤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眼见老太太态度明确,陛下那边又意义不明,自然不会在明面上与虞笙为难,反而越发显得亲热周到。
府里大小事务都优先顾及缀锦阁,面上功夫做得滴水不漏。
只是背地里,她冷眼瞧着各房动静,尤其是王夫人那边的动作,心中自有盘算。
“平儿,你瞧着咱们这位笙妹妹,是真淡然,还是装出来的?”这日理完事,王熙凤歪在炕上,一边由丰儿捶着腿,一边问心腹大丫鬟。
平儿递上一盏温热的杏仁茶,轻声道:“奴婢瞧着,倒不像是装的。笙姑娘那通身的气派,看着就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怕是心里真有丘壑。只是……如今这情势,她想安然度日,只怕也难。”
王熙凤嗤笑一声,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精明:“树欲静而风不止。太太那边,怕是坐不住了。”
果然,王夫人处气压一日低过一日。
周瑞家的按吩咐,明里暗里克扣缀锦阁的份例,或是送些过了时令的瓜果,或是在用度银钱上稍作拖延。
这些小动作虽不伤筋动骨,却足够恶心人,意在敲打虞笙,让她认清自己的本分。
这日,周瑞家的亲自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筐看起来不甚新鲜的秋梨送到缀锦阁,脸上堆着假笑:“笙姑娘,这是庄子上才送来的时新果子,太太特意吩咐挑好的给姑娘送来尝鲜。”
豆儿看着那筐表皮都有些发皱的梨,气得脸都红了,刚要开口,却被虞笙一个眼神制止。
虞笙目光淡淡扫过那筐梨,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温声道:“有劳妈妈跑一趟,替我多谢舅母惦记。”
她甚至让春纤抓了一把铜子赏给抬筐的婆子,“妈妈们辛苦,拿去打酒喝。”
周瑞家的见她如此反应,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反倒有些讪讪的,干笑两声便带着人走了。
【哼!狗眼看人低!】小八在虞笙脑子里气得跳脚,【拿这种次货来敷衍我们!宿主,要不要给她们的饮食里加点料?让她们尝尝拉肚子的滋味!】
虞笙心中失笑,又为小八暖心的安慰动容:“何必为这点小事动气,反而落了下乘。她们越是这样,越是显得心虚气短。”
她非但没有因此沮丧,反而利用这些被克扣的份例,在园中姐妹间巧妙运作。
将王夫人赏的时新果子分送给黛玉探春她们,只说:“舅母所赐,不敢独享”。
引得探春为她不忿,黛玉则默默记在心里。
又将份例里被以次充好的衣料,巧妙地改制成香囊、扇套等小物件,赠予迎春惜春甚至宝钗扥等人。
举动虽促狭了些,但这些寻常的小玩意,手工却精巧,样式也新颖,很是得姐妹们的喜欢。
这一来二去,王夫人那边小家子气的做法,反倒衬托出虞笙的大气与灵巧,无形中为她赢得了更多同情与好感。
宝玉听闻此事,更是直接跑到王夫人跟前,拧着性子道:“太太为何要苛待虞妹妹?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咱们府里难道还能短了她的那点吃用不成?”
王夫人被儿子当面质问,气得胸口发闷,又不好明说,只得训斥道:“你懂什么!府里自有府里的规矩,岂能因一人而废?你整日惦记着这些,书也不好好读,成何体统!”
将宝玉轰走后,王夫人更是心烦意乱。
她发现,寻常的后宅手段,对那个虞笙似乎毫无作用。
对方既不哭闹,也不告状,反而四两拨千斤,将不利局面化解于无形,甚至借此巩固了人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王夫人对周瑞家的道,“她越是沉得住气,越是危险。必须想办法,让她彻底绝了攀高枝的心思,或者……让她在陛下面前失宠!”
周瑞家的凑近低语:“太太,奴婢倒有个主意。眼看就是花朝节了,府里往年都要设宴赏花,请些相熟的世家夫人小姐过来。不如今年办得隆重些,多请些人,特别是……几位王府郡府的太妃、王妃,还有几家与宫中关系密切的勋贵夫人。到时候,让笙姑娘出来见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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