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转眼即至。
荣国府内张灯结彩,各处亭台楼阁装点一新,尤其是大观园内,百花初绽,桃红柳绿,春意盎然,正是赏玩的好时节。
王夫人此番下了大力气,广发请帖,京中数得着的勋贵世家、清流名门的女眷来了大半。
其中尤以南安郡王太妃、镇北王府的老太妃以及几位与宫中关系密切的一品诰命最为尊贵。
宴席设在园中的沁芳亭一带,临水设座,视野开阔。
衣香鬓影,环佩叮当,各家夫人小姐们三五成群,或赏花,或闲谈,或品评诗词,笑语喧哗,一派富贵风流景象。
贾母作为东道,陪着南安太妃、镇北王府的老太妃等几位最尊贵的客人坐在主位。
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在一旁作陪。
几位姑娘如迎春、探春、惜春、黛玉、宝钗等,也都打扮得齐齐整整,周旋于各家小姐之间,款待周到,举止得体。
然而,许多人的目光,却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入口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夫人端着茶盏,与南安太妃低声说笑,眼神却不时扫过远处,心中暗自盘算。
周瑞家的早已安排妥当,只等那位主角登场,便要将这戏文唱起来。
约莫巳时三刻,就在宴席气氛最热烈之时,入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刚才借口离席的王熙凤亲自引着一位少女,缓步而来。
刹那间,仿佛周遭的喧嚣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虞笙今日穿了一件贾母新赏的雪青色缕金百蝶穿花云锦宫装。
这颜色极挑人,穿不好便显老气或艳俗,可穿在她身上,却只衬得她肤光胜雪,清艳绝伦。
她并未梳繁复的发髻,只将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朝云近香髻,簪着一支通透的羊脂白玉簪,并几朵小小的淡紫色堆纱宫花。
白皙的脸上只淡淡敷了层胭脂,双眉如雨后远山天然含黛,唇瓣似初绽蔷薇自带丹霞。
尤其那双眼,恍若江南烟雨浸润的碧潭,眼波微漾时,清冽里浮起几分春倦,教人想起午后被暖阳晒化的雪水,既澄净又缠绵。
虞笙步履从容,裙袂微扬,行走间自带一段风流态度。
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通身的气派,竟比在场所有的珠光宝气加起来还要耀眼。
更奇异的是,随着她走近,一股清幽冷冽的异香悄然弥漫开来,不浓不烈,却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这是谁家的姑娘?”南安太妃看得眼睛发直,忍不住低声问身旁的贾母。
贾母脸上满是自豪的笑容,拉着走到近前的虞笙的手,向众人介绍道:“老姐姐,这就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外孙女,姓虞,单名一个笙字。笙儿,快给太妃、老太妃和各位夫人们请安。”
虞笙依言上前,姿态优雅地行了大礼,声音清越婉转:“民女虞笙,拜见太妃、老太妃,拜见各位夫人。”
礼数周全,无可挑剔。
北静老太妃也连连点头,赞道:“好个标致的孩子,这通身的气度,我瞧着竟比画上的仙子还要灵秀几分!”
其他夫人也纷纷附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王夫人脸上虽笑着,指甲却几乎掐进了掌心。
她给周瑞家的使了个眼色。
周瑞家的会意,正要上前引导话题,南安太妃却已亲热地拉住了虞笙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爱:“好好好,果然是个难得的美人坯子,今年多大了?可曾许了人家?”
王夫人闻言心中一紧,屏息凝神,等待着预想中的戏码上演。
然而,虞笙却并未如她预料般羞涩或慌乱,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怅惘与柔顺。
“回太妃的话,民女虚岁十六了。家中父母早逝,无人做主,如今蒙外祖母收留,已是天大的幸事。婚姻之事,但凭外祖母与舅舅、舅母做主,笙儿不敢妄言。”
她这番话,既点明了自己孤苦无依且目前还依附贾府的现状,又将决定权完全推给了贾母和王夫人,姿态放得极低,显得无比懂事和顺从。
贾母听得就是心头一酸,更是怜爱,拍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外祖母定然为你寻一门顶顶好的亲事!”
南安太妃闻言,眼中怜爱更甚,她本就是爽利性子,见虞笙如此品貌又这般懂事,不由得对王夫人道:“贾夫人,不是老身多嘴,这样好的孩子,你们可要仔细替她挑个如意郎君,万万不能委屈了。若是你们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老身倒是认得几家不错的俊后生……”
王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本意是让南安太妃点明虞笙该婚配,借此断绝陛下可能的心思,却没想让太妃亲自做媒。
若是真让太妃开了这个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后面就不好转圜了。
她急忙开口,试图打断:“太妃厚爱,只是笙儿年纪还小,我们还想多留她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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