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的赏格是在翌日傍晚时分送达荣国府的。
为首的仍是内务府总管太监夏守忠,他满面笑容,态度比昨日在宫中更为客气几分。
贾赦、贾政率领合府男丁在正厅跪接,贾母则领着女眷在内堂等候。
“陛下口谕,”夏守忠站在厅中,声音清亮,“荣国府史太君,抚育后辈,有功于家,特赏上用暖玉枕一对,东海珍珠一斛,宫缎十匹,以示嘉慰。”
贾母忙领着众人叩首谢恩:“臣妇叩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夏守忠笑着让人将赏赐抬上来,又从身后一个小太监捧着的锦盒中,取出一柄长约尺半的白玉如意。
那玉如意质地细腻温润,洁白无瑕,毫无瑕疵,柄身雕着简洁的云纹,玉光流转,一看便知是内造珍品,价值不菲。
“这一柄白玉如意,”夏守忠目光转向站在贾母身侧的虞笙,笑容更深了些。
“是陛下特意赏赐给虞笙姑娘的。陛下言道,闻姑娘孤弱,特赐此如意,愿姑娘日后诸事顺遂,平安如意。”
此言一出,内堂之中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或惊诧,或羡慕,或探究,或复杂,齐刷刷地聚焦在虞笙身上。
皇帝的单独赏赐!
还是寓意如此美好的白玉如意!这已远超寻常抚慰孤弱的范畴,其中蕴含的深意,足以让在场所有浸淫后宅权术的女人们心思百转。
王夫人捻着佛珠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邢夫人则是瞪大了眼睛,难掩惊讶。
王熙凤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脸上堆满笑容。
迎春、探春等人亦是面露讶色,唯有黛玉,静静看着,眸中神色难辨。
宝玉则是呆呆地看着那柄玉如意,又看看虞笙,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虞笙在一片静默中,缓步上前。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裙,未施粉黛,然而又经过一夜灵泉滋养,容光更盛昨日,在那温润玉光的映衬下,整个人清丽绝伦,仿佛不染尘埃的谪仙。
她姿态优雅地跪下行礼,声音清越柔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受宠若惊:“民女虞笙,叩谢陛下天恩。陛下隆恩,民女没齿难忘,定当日夜祈福,愿陛下龙体安康,江山永固。”
她叩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仪态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接过那柄沉甸甸的玉如意时,她微微垂眸,长睫轻颤,那副我见犹怜却又端庄自持的模样,连见惯风浪的夏守忠心中也不由暗赞了一声。
“姑娘快请起。”夏守忠虚扶一下,又对贾母笑道,“太夫人好福气,府上的姑娘个个都是好的。陛下仁厚,念旧恤弱,也是姑娘的造化。”
贾母此刻已是心花怒放,连声道:“公公说的是,天恩浩荡,实乃贾门幸事。” 忙又让鸳鸯封了上等的封仪给夏守忠及随行内侍。
送走宫使,荣国府内顿时如同炸开了锅。
下人们奔走相告,言语间无不透着对这位突然显赫起来的表姑娘的敬畏与好奇。
那柄白玉如意被小心翼翼地供奉在缀锦阁正堂的紫檀木翘头案上,温润的玉泽仿佛给这清雅的屋子也镀上了一层荣光。
前来道贺探视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比之昨日尤甚。
王熙凤亲自过来,拉着虞笙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言语间亲热更胜往日,还主动提出要再拨两个伶俐的小丫头过来伺候,被虞笙婉言谢绝了。
薛姨妈也带着宝钗过来坐了片刻,说了些恭喜的话。
宝钗神色依旧温婉大方,只是临走时,目光在那玉如意上停留了一瞬,才随着母亲离去。
探春、惜春等姐妹也结伴而来,围着那玉如意啧啧称奇。
探春快人快语:“虞姐姐,这可是天大的脸面!我瞧着,宫里娘娘们得的赏赐,也未必有这般精巧的。”
迎春也柔声道:“确是难得的好玉。”
唯有黛玉,来得稍晚些,只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依旧从容浅笑的虞笙,轻声道:“福兮祸之所伏,姐姐还需谨慎些好。”
虞笙看向她,见她眼中带着一丝真切的担忧,心中微暖,点头道:“多谢林妹妹提醒,我省得。”
她自然明白黛玉的意思。
这柄玉如意,是荣耀,更是靶子。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暗中盯着她,等着她行差踏错。
果然,王夫人回到自己的院落,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
她挥退了左右,只留下周瑞家的。
“你都看见了?”王夫人声音冰冷,“陛下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分明是上了心!” 这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若只是太后和皇后赏识,或许还能运作,可若是陛下本人动了心思,那便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谁也阻挡不了。
周瑞家的低声道:“太太,如今可如何是好?这位笙姑娘,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了。”
王夫人烦躁地站起身,在屋内踱步:“飞上枝头?哪有那么容易!宫里头那是吃人的地方,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哪个是省油的灯?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单凭几分颜色,就想在宫里立足?哼,只怕是爬得高,摔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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