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山门前的杏黄旗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少林武林大会” 六个墨字鎏金映日,晃得人眼晕。大雄宝殿的廊柱后,虚竹缩着身子,洗得发脆的旧僧袍下摆还沾着晨间挑水溅的雪水 —— 他并非刻意躲懒,只是满院的热闹让他局促:丐帮弟子扛着打狗棒四处咋呼,杆梢的铜环撞出叮叮当当的响;星宿派众人摇着绣满毒蛇的折扇,故意把腰间 “星宿派” 令牌亮出来,生怕旁人瞧不见;连平日里守着清规的小沙弥,都踮着脚往人堆里挤,想看看江湖豪杰究竟是何模样。
虚竹的目光扫过院中央,正撞见丐帮王长老背着手站着,山羊胡捋得发亮,可眼角的余光总黏在玄慈方丈身上,哪有半分 “江湖宿老” 的威严?丁春秋更显滑稽,扇面上的毒蛇绣得张牙舞爪,却频频把扇子开合,故意让令牌上的蛇纹反光晃人眼,直到瞥见我脸色骤变才收敛。虚竹忍不住挠了挠头,想起童姑娘总骂 “江湖人多是虚头巴脑的草包”,今日一见,倒真应了这话。
“咚!”
闷响突然炸响在庭院青砖上,一道黑影重重砸落,黑衣上的血珠溅进香炉,把燃得正旺的香灰浇成黑团。全场瞬间静得能听见香灰簌簌下落的声,连风都似凝住了。那黑衣人撑着地面爬起来,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得刺耳:“玄慈!二十年前雁门关,你杀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你跟那女人有娃不敢认,也配当少林方丈?”
虚竹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望向台阶上的玄慈 —— 老方丈身披赭色袈裟,下摆纹丝不动,脸上竟无半分慌乱。这时,他瞥见角落廊柱后,立着个穿灰布裙的妇人,手里攥着块并蒂莲帕子,帕角被捏得发皱,一双眼亮得吓人,死死盯着玄慈。不知为何,望进那妇人眼底时,虚竹后臀的阴阳鱼胎记忽然泛起微热,一股莫名的亲近感顺着经脉蜿蜒而上,像寒冬里喝到热粥的暖意,让他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没等玄慈开口,丐帮弟子已按捺不住,握着打狗棒往前冲,杆梢铜环撞得震天响;丁春秋怪笑着合起折扇,指节敲着扇柄:“好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今日我丁春秋便替天行道,拆了你这假方丈的面皮!”
玄慈却仍未动,只慢悠悠从袖中摸出两样物事 —— 先是一块鎏金国师令牌,“啪” 地拍在案上,令牌上的龙纹鎏金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接着展开一张宣纸,正是河南知府刘挚与李都监的联名保举信,墨迹未干,官印鲜红。“陛下亲封的国师,刘、李二位大人保举的方丈,” 他声音不高,却像块巨石砸进沸水,压过满院骚动,“诸位觉得,官家与地方重臣,会连人都识不清?”
虚竹望着玄慈从容应对的模样,心头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大丈夫当如是。。
这时,客座上的刘挚放下茶盏,瓷杯与茶盘碰撞出轻响,语气里裹着官威的冷:“本官河南知府刘挚。陛下亲封的‘明心见性禅师’,会做通敌害民的勾当?”
这话刚落,王长老的脸瞬间换了副模样,堆着满脸笑冲上前,打狗棒都忘了拄:“哎呀!方丈这是遭人陷害!雁门关那是护我大宋武学根基,哪能算杀平民?” 丁春秋更绝,抬手就甩了自己一耳光,半边脸瞬间红肿,凑到玄慈面前点头哈腰:“就是!这黑衣人藏头露尾,定是辽人细作,想挑拨我大宋江湖生乱!”
虚竹皱了皱眉,这些人前倨后恭的模样,倒让他想起当年总抢他馒头的慧明师兄 —— 见他弱时便欺负,见他得了机缘便凑上来讨好。可没等他细想,廊柱后的妇人忽然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虚竹浑身一震,后臀的胎记烫得更烈,与某种气息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妇人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疼惜,有期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像极了他模糊记忆里,母亲抱着孩子时的眼神。
虚竹望着那妇人的眼,又扫过玄慈胸前若隐若现的胎记 —— 那纹路竟与自己后臀的阴阳鱼纹一模一样!他喉结滚动,下意识喃喃出声:“爹…… 娘……”
话音未落,后臀的胎记骤然迸出金光,暖流经脉遍走全身,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与玄慈、与那妇人像是从同一根系上生长的枝干,气息交融,心意相通,不分彼此,冥冥中似有声音在说:你们本就该是一体。
那妇人(后来虚竹才知她名叫叶二娘)听到这声呼唤,眼圈瞬间红了,却没说一句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帕角的并蒂莲在风里晃了晃。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李都监的吼声,五百重甲兵举着长刀冲进来,甲叶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黑衣人想运功反抗,却发现浑身发沉,内力滞涩得像堵了棉絮 —— 虚竹方才才看清,玄慈早让武僧在院里布了粗浅的困阵。黑衣人被逼得连连后退,翻上墙头时,被兵卒一箭擦过胳膊,血顺着墙缝往下滴,他嘶吼着 “我还会......”,跌跌撞撞逃向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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