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裹着刺骨的寒意,掠过城东西山的荒坡。枯黄的衰草在风里瑟瑟发抖,几株光秃秃的老槐树歪歪扭扭地立着,枝桠伸向灰蒙蒙的天,像一双双枯瘦的手,抓着散不去的阴霾。
天刚蒙蒙亮时,一个上山砍柴的老农,在坡顶那棵最歪的老槐树下,撞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穿着单薄囚服的姑娘,脖颈被粗麻绳紧紧勒着,身子悬在半空,随着风轻轻晃荡。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睁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山下的方向——那是汉中市的方向,是她曾满怀憧憬、最终却被碾碎了所有希望的地方。
老农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山,颤抖着拨通了报警电话。
消息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调查组的临时办公点。
秦川刚放下手里的证据清单,指尖还沾着墨渍,听到秘书带着哭腔的汇报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说什么?再重复一遍!”
“秦书记……蒋梦玲……蒋梦玲她跑了,在西山的老槐树上……吊死了……”秘书的声音哽咽着,怎么也说不完整一句话。
“啪!”秦川手里的钢笔重重摔在桌上,墨汁溅了满桌。他的脸色铁青,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怒意和痛惜,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上面,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正明和李莫愁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周正明手里的案卷散了一地,他顾不上捡,红着眼眶问道:“秦书记,消息属实吗?不是已经办了取保候审?怎么会……”
李莫愁的拳头攥得死死的,指节泛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是我疏忽了!昨晚送她回暂住地,我只安排了两个外围值守的同志,没料到她会……”话没说完,他猛地一脚踹在墙上,墙面震得簌簌掉灰,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是了,昨天下午,他们拿着取保候审的文件,把蒋梦玲接出了拘留所。他们给她安排了临时住处,承诺会护她周全,会帮她讨回公道。她当时点了头,眼里有过一丝微弱的光,像濒死的星火。
他们以为,只要给了她希望,她就会撑下去,等着看罗大纲和柳心初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可他们忘了,这个刚出校门的姑娘,已经被那两个畜生折磨得遍体鳞伤。拘留所的日子,旁人的指指点点,那些刻在骨子里的屈辱和绝望,早已像毒蛇一样,啃噬掉了她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勇气。
她选择了用最惨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来控诉这场暗无天日的伤害。
秦川一言不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越野车在公路上疾驰,车轮碾过结了薄冰的路面,发出“嘎吱”的声响。窗外的风呼呼地刮着,像蒋梦玲无声的哭诉。
西山荒坡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民警站在一旁,脸色凝重。蒋梦玲的尸体还悬在老槐树上,单薄的囚服在风里飘荡,像一片残破的落叶。
秦川一步步走近,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他抬起头,望着那张被头发遮住的脸,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疼得厉害。他想起昨天见到她时,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想起她哭诉时,那句带着绝望的“没人相信我”。
是啊,没人相信她。
罗大纲和柳心初说她作风随便,旁人说她是祸水,连那些本该保护她的人,也曾把她当成寻衅滋事的罪魁祸首。
她拿不出证据,她的话在两个市级领导的权势面前,轻得像一根鸿毛。
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命,来做最后的证明。
证明她的不甘,证明她的无辜,证明这场权力的游戏里,她是最无辜的牺牲品。
李莫愁站在秦川身后,看着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看着树上悬着的身影,猛地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他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见过无数罪恶的勾当,却从未像此刻一样,感到如此强烈的无力和愤怒。
周正明蹲在地上,捡起老农掉落的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泥土和草屑。他的手在抖,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就没了痕迹。
风更大了,老槐树的枝桠晃得厉害,像是在为这个姑娘呜咽。
山下,隐约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是江北省纪委和公安厅的同志赶来了。他们带着抓捕令,带着雷霆万钧的决心,准备将罗大纲和柳心初绳之以法。
可这一切,都太晚了。
蒋梦玲再也看不到了。
秦川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痛惜已经被彻骨的寒意取代。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沉得像淬了冰的钢铁,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把罗大纲、柳心初,还有所有包庇他们的人,全部抓起来!”
“严查!彻查!”
“给蒋梦玲一个交代!给所有被权力伤害的人,一个交代!”
寒风呼啸,残槐泣血。
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荒坡上,却照不亮这片土地上的黑暗。
只有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默默立着,见证着一个姑娘的惨死,也见证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席卷整个汉中官场的、不死不休的风暴。
喜欢南北中原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南北中原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