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的消息,是跟着江南省的晚风一起飘进秦川家里的。
电视新闻里,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着市委领导班子调整的公告,周建林以“维稳有功、政绩突出”的评价,正式接任市委书记一职。镜头里的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面对记者的提问侃侃而谈,句句不离“扫黑除恶”“民生福祉”,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看得秦川握着遥控器的手微微收紧。
孩子趴在他腿上,指着屏幕好奇地问:“爸爸,这个叔叔是谁呀?”
秦川放下遥控器,摸了摸孩子的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是一个……很会演戏的叔叔。”
蒋兰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视画面,眉头轻轻蹙了蹙,却没说什么,只是将一瓣橘子递到秦川嘴边。
日子还在继续,秦川彻底成了家里的“男主人”。每天清晨,他比闹钟醒得还早,围着围裙在厨房忙活,煎蛋、热牛奶、煮小米粥,样样做得有模有样;送孩子上学后,他便陪着张慧兰去菜市场,帮着拎菜篮子,听她念叨哪家的青菜新鲜,哪家的猪肉不打水;下午接孩子放学,辅导作业、陪玩积木、讲睡前故事,把孩子的作息安排得井井有条。
张慧兰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总是忍不住劝:“小川啊,别太闷着,实在没事就出去走走。”
秦川总是笑着摇头:“妈,这样挺好的,以前总忙工作,亏欠家里太多,现在正好补回来。”
只有蒋兰知道,他眼底藏着的那份不甘。夜里孩子睡熟后,他常常会站在阳台抽烟,望着山城的方向,一站就是大半个钟头。
这天傍晚,秦川正帮着张慧兰择菜,门铃突然响了。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让秦川愣了一下。
“爸!”
蒋明远穿着一身熨帖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两瓶年份久远的白酒,脸上带着几分难得的松弛笑意。他是张慧兰的丈夫、蒋兰的父亲,更是江南省委组织部部长,平日里公务缠身,难得有这样的闲情。
“怎么,不欢迎你老丈人?”蒋明远挑眉打趣。
秦川回过神,连忙把他往里让,接过他手里的酒:“哪能啊,快进来!您怎么提前不说一声,我也好去接您。”
张慧兰听见动静,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见蒋明远,脸上立刻漾起笑意:“你这老头子,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这就去加两个下酒菜。”
蒋明远摆摆手,目光落在秦川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却没多说什么:“别忙活,我就是来跟秦川喝两杯。”
饭桌上,几样家常小菜,两瓶打开的白酒,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蒋明远身为江南省委组织部部长,平日里端着一身官场的严谨气度,此刻却难得卸下架子,亲自给秦川斟满酒杯。
“山城的事,我都听说了。”蒋明远抿了一口酒,看着秦川,语气里带着几分沉郁,“周建林那小子,踩着你的肩膀上位,背后没少动用京城的关系。我在组织部这么多年,什么龌龊事没见过,这就是一场有预谋的构陷。”
秦川仰头喝干一杯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他心口发疼:“是我太急了,总想着尽快打掉黑恶势力,没防住他的暗箭。”
“急?”蒋明远放下酒杯,声音沉了几分,“扫黑除恶本就是硬碰硬的事,换做是我,也一样。你没错,错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蛀虫,错的是某些只看立场不看事实的糊涂账!”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话匣子渐渐打开。秦川没提自己的委屈,只说了李莫愁被打、女干部被藏的事,蒋明远听得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当作响:“这帮畜生!简直无法无天!周建林以为攀上京城的高枝,就能一手遮天?”
“我现在就是个闲人,帮不上莫愁什么忙。”秦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只能靠蒋兰在省里悄悄查些线索。”
蒋明远看着他,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折叠的文件,推到秦川面前:“你以为我今天来,只是单纯喝酒?这是周建林早年在江南省任职时的档案副本,我让人调出来的。你看看,他当年负责招商引资,就和几个商人不清不楚,里面的猫腻,够查他一阵子了。”
秦川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拿起文件翻了几页,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爸,这太麻烦你了,万一被人发现……”
“说什么废话!”蒋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你是我蒋明远的女婿,是蒋兰的丈夫,更是真心实意为老百姓做事的好干部。当年你在基层带着大家修路致富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现在照样不是!我在组织部待了这么多年,人脉和底气都还在,只要你有证据,我就能帮你递到该去的地方。”
酒杯再次碰撞,溅起的酒花,映着两个男人眼里的坚定。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江南省的万家灯火,亮得温暖而安稳。
秦川看着眼前的岳父,看着厨房里蒋兰和张慧兰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网,终究抵不过人心齐,泰山移。
这场仗,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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