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了三日,总算在秦川离城这天,透出了几分放晴的迹象。
没有送行的人群,没有告别仪式,秦川拎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独自走出市委办公楼的大门。门口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锃亮,像是在无声地目送这位失意的干部。他回望了一眼这栋待了数年的大楼,楼里曾有他熬夜批阅的卷宗,有他为扫黑部署的一次次会议,如今却只剩满院沉寂。
高铁一路向南,越靠近江南省,空气里的水汽越浓,带着熟悉的稻米香。列车到站时,站台出口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踮着脚张望——是蒋兰。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套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全然是省委办公厅副处长的干练模样,可看向秦川的眼神里,却藏着化不开的心疼。看见秦川,她快步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轻声道:“妈炖了你爱吃的老鸭汤,孩子在等你呢。”
秦川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家还是老样子,不大的三居室,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孩子的积木,阳台上晾着刚洗好的衣服。张慧兰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眼眶微红,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外头的事别多想。”
晚饭的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老鸭汤氤氲着白雾。孩子坐在秦川身边,叽叽喳喳地讲着学校里的趣事,一会儿说得了小红花,一会儿说老师夸他懂事。蒋兰坐在一旁,一边给秦川碗里添菜,一边不着痕迹地岔开孩子偶尔提及的“爸爸什么时候回去抓坏人”的话头。她知道秦川此刻的心境,不愿让这些话再勾起他的烦忧。
饭后,蒋兰让张慧兰带着孩子去客厅看动画片,自己则陪着秦川坐在阳台的藤椅上,递过一杯温热的菊花茶。“山城的事,我没多问,但也知道些大概。”蒋兰的声音很轻,指尖轻轻覆在秦川的手背上,“你在那边做的事,是为了老百姓,我懂。”
秦川握着温热的茶杯,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喉结动了动,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我不甘心。”
“我知道。”蒋兰微微侧身,靠在他的肩头,“但你现在回来,不是认输,是养精蓄锐。我在省委办公厅这些年,人脉和资源都还在,周建林的事,我可以帮你查。他能从京城搬来靠山,我们也能找到扳倒他的证据。”
秦川转头看着她,月光落在蒋兰的脸上,映出她眉眼间的坚定。他知道,蒋兰向来不是只会躲在身后的女人,她的干练和魄力,在省委办公厅是出了名的。可他还是摇了摇头:“太危险了,周建林背后的势力不简单,我不想你卷进来。”
“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蒋兰握住他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你在山城豁出命去扫黑,我不能在家里坐视不理。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暴露自己。”
秦川沉默了,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的委屈和压抑,在蒋兰的理解和支持里,慢慢消融了几分。
夜里,孩子睡熟了,秦川躺在次卧的床上,辗转难眠。他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李莫愁拨了个电话。响了许久,那头才接起,声音沙哑得厉害,还带着一丝隐忍的痛意。
“莫愁?”秦川的心猛地一沉,“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李莫愁的声音:“没事,秦书记。就是……今天去打听那位女干部的下落,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堵在巷子里,挨了顿打。”
秦川的拳头瞬间攥紧,指节泛白:“周建林的人?”
“**不离十。”李莫愁咳了两声,语气却依旧硬挺,“他们是想警告我,别再查下去。但我已经摸到点门道了,那女干部根本没疯,是被周建林藏起来了。我还查到,刀疤强的几个窝点,都和周建林的远房亲戚有关联。”
挂了电话,秦川站在窗前,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发疼。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蒋兰披着一件外套走过来,递给他一件薄毯:“别着凉了。”
秦川回头看着她,将李莫愁被打的事说了一遍。蒋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沉默片刻,开口道:“李莫愁不能再单打独斗了。明天我去单位,调阅一下周建林早年在江南省的任职档案,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和黑恶势力牵扯的蛛丝马迹。另外,我联系一下省纪委的老同学,侧面打听山城那边的核查进展,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秦川看着蒋兰,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并肩作战的决心。他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沙哑却坚定:“好。”
归乡的日子,过得平静又缓慢。秦川每天送孩子上学,陪张慧兰去菜市场买菜,傍晚带着孩子在小区里散步。蒋兰则一边忙着手头的工作,一边暗中搜集周建林的资料。她从不在秦川面前提及调查的难处,只是偶尔在深夜,秦川会看见她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屏幕蹙眉沉思。
路过报刊亭时,秦川停下脚步,买了一份山城的报纸。头版的角落里,还登着周建林出席扫黑座谈会的新闻,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满面,一派正气凛然。
秦川将报纸捏在手里,指腹划过周建林的脸,眼神冷得像冰。
暂别山城,不是退缩,而是蓄力。有蒋兰陪着,有李莫愁在前方坚守,这场仗,他绝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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