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中原 第33章 刻痕在心 前路向光

图书馆的时钟滴答作响，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落在秦川身上，却暖不透他冰凉的指尖。他合起《基层治理案例汇编》，视线没有焦点，大脑里像被按下循环播放键，那些刻在骨血里的日子，一帧帧、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

故事的开端，是魏一中教授的研究生工作室。他们都是老教授门下的得意弟子，一起泡在堆满文献的房间里写论文、查资料，为了一个法理观点争论到深夜，为了一份调研数据跑遍学校图书馆的角角落落。他记得第一次和杨如烟合作撰写《基层法治实践困境》论文时，她趴在桌上逐字逐句修改批注，阳光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认真得让人心动。

无数个日夜的并肩作战，让情愫在不知不觉中滋生。他会悄悄给熬夜查资料的她带热咖啡，她会在他写论文卡壳时递上整理好的文献索引；他记得她为了帮他核实一个基层案例，翻遍了近十年的法治期刊，手指被纸张划破也毫不在意；她也记得他在她生病时，顶着大雨跑回宿舍拿药，浑身湿透却笑着说“没事”。日久生情，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点点滴滴的陪伴，让他下定决心，要把这份默契与心动，变成一辈子的相守——那时的他，只知道杨如烟家境比自己好，却从没想过所谓的“好”究竟是怎样的光景，更不知道她背后有着那样庞大的家族背景。

画面跳转，是12月9号，大一那年的冬日，燕京政法大学的法渊阁前积着薄雪，寒风吹得人脸颊发疼。他攥着那封改了七遍、被手心汗浸湿的告白信，在杨如烟下课后的必经之路来回踱步，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看见她抱着一摞法学教材走来，米白色的围巾绕着脖子，鼻尖冻得通红，像只软乎乎的兔子，他突然就慌了，想转身逃走，脚却像灌了铅。

“杨如烟！”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像寒风里的树枝，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她愣在原地，大眼睛里满是惊讶，耳朵尖瞬间红透。他快步上前，把信塞进她手里，头也不敢抬：“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从我们一起写论文、查资料开始，你认真的样子，你帮我的时候，我都记在心里，我想追你。”空气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衣领上的声音，直到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背，像一道电流窜遍全身，他才敢抬头，看见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比冬日的阳光还暖。

画面陡然切换，是12月26号的傍晚，图书馆闭馆前的十分钟。后门的银杏树下，她踮着脚往路口望，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奶糖，看见他跑过来，立刻仰着小脸笑，眉眼弯弯：“秦川，我答应你啦。”

他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意义，冲过去就把人紧紧抱住。手臂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勒得她轻轻“呀”了一声，他却舍不得松开，恨不能把她嵌进自己的骨血里，让她永远属于自己。风卷着金黄的碎叶打在脸上，他低头吻下去，唇齿间瞬间漫开奶糖的甜，混合着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时间好像被冻住了，周围的一切都模糊成背景，只有怀里温热的身体、急促的呼吸、唇齿间的缠绵是真实的。

“对了，”吻得气喘吁吁时，她突然轻轻推开他，脸颊红得发烫，眼睛亮闪闪的，“我把你的照片给我妈看了，她看你长得周正，又听我说你学习努力、和我一起写论文很合拍，对你印象不错呢。”

他当时只顾着傻乐，把她的话当成了最珍贵的承诺，满心欢喜地以为，这是长辈对自己的认可，是两人感情能顺顺利利走下去的好兆头。他紧紧回抱住她，在她耳边重复着“我会努力的”，声音里满是少年人的赤诚与憧憬，完全没多想这份“不错的印象”背后，是否藏着其他的考量，更没预料到未来会有那样多的身不由己。

那些细节清晰得可怕：她修改论文时蹙起的眉头、查资料时专注的眼神、告白时捏着糖纸的指尖、吻时微微颤抖的睫毛、说“我妈对你印象不错”时的雀跃，还有她在他耳边轻轻说“秦川，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时的温热气息……那时的他们，眼里只有彼此，只有一起写论文的默契、一起为未来打拼的憧憬，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突然，画面被猛地撕裂，换成了9月30号的此刻。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眼睛：“秦川，我要结婚了。他是汪成龙，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现在是大树集团总裁。”

大脑里的电影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空白，随即被铺天盖地的悲伤淹没。他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书架上，书架上的书籍哗啦啦掉落几本，他却浑然不觉。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喉咙里像堵着一块滚烫的石头，疼得发不出声音。

他捂住脸，蹲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那些反复回放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工作室里并肩写论文的默契、图书馆里一起查资料的专注、他生病时她跑遍城市买的粥、毕业时她抱着他哭着说“我等你”、怀西受委屈时她坚定的“我信你”；还有那句“我妈对你印象不错”，曾经像光一样照亮他的爱情之路，此刻却成了最尖锐的回忆，提醒着他那些无忧无虑、毫无猜忌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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