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娘家在太行山深处的一个小村落,叫风门村。村里的老辈人常说,这村子建在阴阳交界的风口上,白天人来人往还算热闹,一到夜里,就别轻易往外跑,指不定会撞见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小时候体弱,八字轻,姥娘怕我招邪祟,从不让我在天黑后踏出家门半步。可越是被禁止的事,我心里就越痒痒,总盼着能逮着机会,看看老辈人嘴里的“不干净的东西”到底长什么样。
那年我十二岁,暑假又被送到姥娘家。村里刚死了个年轻媳妇,叫秀莲,才二十出头,是邻村嫁过来的。听说她是上吊自尽的,只因丈夫在外打工时出了意外,尸骨无存,婆家又嫌她克夫,整日里指桑骂槐,她熬不住,就在自家的牛棚里寻了短见。
秀莲下葬那天,我偷偷扒着门缝看。她身上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上还盖着一块红盖头,红艳艳的颜色衬得那张惨白的脸格外吓人。村里的老人说,横死的女人怨气重,得穿红嫁衣下葬,才能压住戾气,免得她回来寻仇。可我总觉得,那红盖头底下,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毒。
下葬后的第三天夜里,村里就开始闹鬼。
先是村东头的王大爷,半夜起来喂牛,看见牛棚里站着个穿红衣裳的女人,背对着他,头上盖着红盖头,正一下一下地摩挲着牛的脊背。王大爷以为是哪家的媳妇,喊了一声,那女人猛地转过身,盖头下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空洞。王大爷当场就吓瘫了,醒来后大病了一场,好几天都下不了床。
接着,村西头的二丫说,她夜里起夜,看见院墙上趴着个红衣裳的人影,盖头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正盯着她家的窗户看,吓得她连滚带爬地跑回屋里,再也不敢出声。
一时间,村里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了桃木枝,点了艾草,可那穿红嫁衣的女鬼,还是夜夜出现。
姥娘把我看得更紧了,天一黑就锁上门,还在我的枕头底下放了一把剪刀,说剪刀是利器,能辟邪。可我夜里躺在床上,总能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拖着脚步走路,还有女人低低的啜泣声,一声一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第七天夜里,是秀莲的头七。老辈人说,头七那天,死人的魂魄会回魂,要是撞见了活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夜里,月亮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村里静得可怕,连狗吠声都听不见。我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的啜泣声越来越清晰,好像就在窗户外面。
鬼使神差地,我悄悄爬起来,挪到窗户边,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院门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
她的身形很单薄,头上的红盖头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嫁衣的下摆拖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背对着我,一动不动,像一尊僵硬的木偶。
我吓得浑身发冷,刚想缩回去,那女人突然转过身来。
红盖头被风掀起一角,我看见她的下巴尖尖的,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却向上勾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她好像看见了我。
紧接着,她朝着窗户的方向,缓缓地走了过来。
脚步声很轻,踩在院子的泥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步,两步,三步……离窗户越来越近。
我吓得腿都软了,想喊姥娘,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走到窗台下,停住了脚步。
红盖头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我只能看见她那双露在外面的手,惨白惨白的,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青黑色的光。
她抬起手,轻轻敲了敲窗户。
“咚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她突然开口了,声音又细又哑,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小姑娘,能帮我个忙吗?”
我浑身一颤,摇着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的盖头……掉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地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红盖头。
“我……我看不见……”我终于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抬起手,掀开了头上的红盖头。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盖头底下,哪里是什么脸?
只有一个黑洞洞的脖颈,脖子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的头……也不见了……”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是婆家的人害了我!他们说我克夫,把我的头藏起来了!我找不到我的头……也找不到我的盖头……”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窗户扑过来,长长的指甲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吱吱”声,玻璃上瞬间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划痕。
“我要找我的头!我要找我的盖头!”她尖叫着,声音凄厉得像鬼哭狼嚎,“你帮我找!你帮我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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