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山区的马家坳,最怕的就是连阴天。老人们说,天阴得久了,阳气就弱,阴沟里的湿泥会渗着鬼气,那些埋得浅的横死鬼,怨气散不出去,就会爬出来作祟。我叫马栓,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去年秋天那场连着半个月的阴雨,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年入秋,雨就没停过。淅淅沥沥的雨丝缠缠绵绵,把村子泡得发潮,土墙根长出了青苔,房檐下的雨水汇成了细流,顺着沟壑往村外的乱葬岗淌。地里的玉米秆烂在了泥里,空气中飘着一股霉味和腐土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第七天头上,村里的王寡妇家出事了。
王寡妇的男人是个货郎,三年前走山路摔死了,她一个人拉扯着五岁的儿子小豆子。那天清晨,邻居听见王寡妇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跑过去一看,小豆子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脸色青紫,嘴唇乌黑,已经没了气。更吓人的是,孩子的胳膊上,留着一圈青黑色的手印,像是被人掐过。
王寡妇哭得瘫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着:“是它……是它掐的……夜里我听见窗户响,看见个黑影趴在炕沿上……”
村里人都慌了。这已经是连阴天里死的第三个人了。头两个是村里的老光棍和放牛娃,死状和小豆子一模一样,身上都有青黑手印。老支书急得团团转,找来村里的老神婆刘婆子。
刘婆子眯着一双三角眼,围着小豆子的尸体转了三圈,又摸了摸孩子胳膊上的手印,脸色骤变:“是水鬼!乱葬岗底下的阴沟被雨水泡透了,那水鬼从泥里爬出来了!它要找替身,得凑够七个,才能投胎!”
这话一出,村里炸开了锅。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天一黑就不敢出门,连狗都栓在屋里,不敢叫唤。
我是赤脚医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只觉得是疫病。可连着三个人死得蹊跷,我也心里发毛。老支书让我晚上去各家巡诊,看看有没有人发烧,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临走前,刘婆子塞给我一包糯米和一张黄符,嘱咐道:“夜里走路,别踩水洼,别回头,糯米撒出去,能挡三灾。”
我揣着东西,打着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西头走。雨还在下,天色暗得像墨,山路泥泞,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咕叽”的泥响。风卷着雨丝,刮得油纸伞“哗哗”作响,远处的乱葬岗影影绰绰,像是蹲着一群黑乎乎的鬼影。
走到老光棍家的破屋前,我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往盆里舀水。我心里纳闷,老光棍都死了三天了,谁会在他屋里?
我壮着胆子,推了推虚掩的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雨水的潮气。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灶台上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我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蹲在水缸边,双手伸进水里,不停地搅动着。
那人影背对着我,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身上的衣服往下滴水,在地上积了一滩水洼。
“谁在那儿?”我喊了一声,手里的油纸伞差点掉在地上。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
我借着煤油灯的光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那哪是人啊!它的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五官,只有一团模糊的肉疙瘩,身上的皮肤泡得发胀,像是在水里泡了几十年。它的双手泡在水缸里,指甲又黑又长,正滴着浑浊的泥水。
是水鬼!
我吓得转身就跑,油纸伞被风吹得翻了个面,雨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身后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我。我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脚下一滑,摔在泥地里,手里的糯米和黄符撒了一地。
就在这时,那水鬼已经追到了我的身后。我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还有那股浓重的腥臭味。它的手,正朝着我的脖子伸过来。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心想这次肯定完了。
突然,一阵熟悉的咳嗽声传来:“孽畜!休得伤人!”
我睁开眼,看见刘婆子拄着拐杖,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正站在我的身后。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脸上却透着一股威严。
水鬼看见桃木剑,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它的身体在雨水中晃了晃,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马栓,撒糯米!”刘婆子大喊。
我这才回过神,抓起地上的糯米,朝着水鬼撒了过去。糯米一碰到水鬼的身体,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一阵白烟。水鬼疼得在泥地里打滚,身体一点点地融化,变成了一滩浑浊的泥水。
刘婆子举起桃木剑,朝着泥水劈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归沟,冤魂入土,再敢作祟,魂飞魄散!”
那滩泥水冒着泡,很快就渗进了泥地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刘婆子蹲下身,递给我一张新的黄符:“这水鬼是十年前淹死在黑龙潭的货郎,被人抢了钱财,连尸首都没捞上来。这些年一直藏在乱葬岗的阴沟里,遇上连阴天,怨气太重,就出来找替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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