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浸满黑褐色血污的凤冠,仿佛不是戴在头上,而是直接扣进了颅骨,熔铸在了灵魂之上。冰冷、沉重,带着无数代“新娘”临死前的痛苦、挣扎、怨恨与绝望,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刺,狠狠扎入汪婷婷的脑髓,搅动着她的意识。
眼前的黑暗并非虚无,而是翻滚着无数破碎狰狞的画面:断裂的肢体,瞪大的空洞眼珠,咧到耳根的血红嘴角,还有冰冷的金属切割皮肉、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的触感……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带着原主人最极致的负面情绪,疯狂地冲刷、污染着她的神智。
“呃……嗬……”她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已无法组成完整的音节。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每一寸肌肉都在扭曲、抽搐,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皮肤下钻营啃噬。口鼻中溢出的黑气带着浓烈的腐臭,那是她自身生机被急速侵蚀、转化的征兆。
更可怕的是脚上的红绣鞋。
凤冠加顶,仿佛一个信号,彻底激活了这双邪履。它们不再仅仅是散发血光和灼痛,而是像两个活着的、贪婪的吸盘,死死吸附在她的双脚上,疯狂抽取着她的血液、精气,乃至……魂魄本源!那鲜艳的红色此刻妖异到了极点,仿佛刚刚从血池中捞出,还在微微搏动。与之呼应的是,一股更加冰冷、死寂的气息,从双脚开始,逆着血液流动的方向,野蛮地向全身蔓延。
林道人眼睁睁看着汪婷婷在他眼前发生着恐怖的变化,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他全部的法力都倾注在维持朱砂圈和对抗外界压力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分神,都可能立刻导致防线全面崩溃。他能感觉到,汪婷婷身上那属于活人的、温暖的生命气息,正在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稠的、与外面阴兵和棺材同源的死寂与阴邪。
“坚守灵台!汪姑娘!抱元守一!”他只能厉声疾呼,试图用声音唤醒她逐渐沉沦的意识,“想想你来这里的目的!想想外面!你不能放弃!”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汪婷婷那被怨念和痛苦淹没的识海中,只激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她听到了,但那声音遥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根本无法穿透那厚重的、由无数惨死女子怨念编织成的黑暗帷幕。
她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身体的痉挛渐渐平息,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因为……生命力正在迅速枯竭。一种冰冷的麻木感,取代了之前的剧痛,从四肢末梢开始,向躯干核心蔓延。
就在这时,林道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借着朱砂圈明灭不定的残光,他清晰地看到,汪婷婷裸露在冲锋衣袖子外的手腕上,那原本虽然苍白但尚属健康的皮肤,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细微的、淡青色的斑点。
那斑点颜色极淡,初看几乎与皮肤原有的色泽融为一体,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是一种不正常的、带着死气的青灰。它们如同宣纸上不经意晕开的墨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手腕的血管脉络附近,然后,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逐渐扩大、连接,形成一小片模糊的、地图状的斑痕。
尸斑!
活人身上,出现了只有尸体才会有的尸斑!
林道人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这不是简单的阴气侵体,这是生命本源被诅咒强行逆转,向着“死者”转化的标志!这“同心履”和“血凤冠”的诅咒,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恶毒霸道!它们不仅要她的魂魄,还要在她彻底死亡之前,就将她的肉身也改造成适合阴间存在的形态!
那淡青色的斑痕,如同某种邪恶的苔藓,在她手腕上扎根,并开始向着小臂、手背蔓延。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挽回的、令人绝望的必然性。
汪婷婷似乎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那冰冷的麻木感所到之处,皮肤传来一种诡异的、仿佛皮革般僵硬的感觉。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目光涣散地看向自己的手腕。
当那淡青色的、象征着死亡已经在她这具尚存温度的躯体上提前刻下印记的斑痕,映入她模糊的视野时,一种比之前任何恐惧都更加深邃、更加本质的绝望,如同冰水般灌满了她的心脏。
她不再惨叫,不再挣扎。
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抹青色,看着它在自己“活着”的皮肤上,一点点地扩张版图。
原来……这就是结局。
不是被鬼手抓走,不是被棺材吞噬。
而是像一朵花,在还未凋谢时,就从内部开始腐烂、变质,最终化为与周围淤泥同质的存在。
记者?调查?真相?
这些词汇变得如此遥远而可笑。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揭露黑暗,而是为了……成为这黑暗的一部分,成为那无数怨念碎片中的一片,成为这持续了数百年的恐怖循环中,最新的一环。
脚上的红绣鞋,如同冰封般寒冷。头上的凤冠,重若千钧。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变慢,变轻,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也变得微弱,吸入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腐臭味,仿佛已经不是在为生者供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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