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的鸡鸣刚落,东阁内那支朱笔静静躺在砚台旁,漆面斑驳,顶端刻着一个“俊”字。刘梦柔站在案前,指尖轻轻拂过竹简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未干的墨痕。她没说话,只是将一张新简铺开,提笔写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笔锋收住,她抬眼望向殿外。天光已亮,太极殿的铜铃在晨风里轻晃了一下,声音清脆。
半个时辰后,太极殿议事厅内,六部重臣列席两旁,鸦雀无声。刘梦柔端坐主位,身披素色凤袍,发髻未饰珠翠,只簪一支白玉长簪。她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
“昨夜子时,凉州急报。”
她话音落下,身旁宦官捧出一卷边关文书,递至中书令手中。那人展开一看,眉头微皱。
“有异族自西而来,经波斯故道入境,共三十七人,男女老幼皆有。衣着古怪,头裹布巾,言语不通,百姓围看如观奇兽。”
厅内顿时响起低语。
兵部尚书起身拱手:“陛下已去,国无主君,此时外族突至,恐生变乱。依律,非朝贡之民不得擅入边境,是否遣军驱逐?”
刘梦柔未答,而是转向文渊阁大学士:“你可知此族来历?”
老学士抚须沉吟:“古籍有载,西域有族曰‘犹太’,居大漠以西,世代经商,足迹遍及诸国。其人重信守约,善理财货,然因无土久居,常被他国排挤。”
“他们为何来我大龙?”户部侍郎问。
“为安身。”刘梦柔轻声道,“天下动荡,唯我朝安定繁荣,丝路重开,海运通达。有人闻风而来,不足为奇。”
“可他们不识我礼,不懂我语,若纵其入境,岂不乱了规矩?”礼部官员皱眉。
刘梦柔沉默片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摊在案上。
“这是先帝临终前亲授密令残卷,仅余八字——察其心,观其行,勿轻纳,勿遽拒。”
她顿了顿,环视群臣:“先帝一生用兵如神,治政如水,对外族从不妄动刀兵。他曾说,天下之大,不止一种活法。今日异族来投,未必是祸。”
工部尚书犹豫道:“可若放其深入,万一暗藏奸细,煽动民心,如何是好?”
“那就别让他们深入。”刘梦柔语气转冷,“传令凉州守将:许犹太人入境暂居三日,划定居所于城外驿馆,不得随意走动;派兵围护,实为监视;另选通译二人随行记录,每日飞报言行举止,不得遗漏。”
刑部尚书迟疑:“三日之后呢?”
“等消息。”她说,“看他们做什么,说什么,求什么。若只为避难谋生,我大龙不拒善人;若有异心,再处置也不迟。”
众人默然。
中书令低声问:“皇后此举,可是代行帝权?”
刘梦柔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不是代行,我是遵行。先帝留下的不是权力,是规矩。咱们照着做,便是忠。”
议事毕,众臣退去。刘梦柔独自步入文渊阁,脚步未停,直奔书案。她抽出一本册子,翻开第一页,正是各地少年策论汇编。那个凉州少年写的耐旱粟米试验还在,旁边多了几行朱批。
她凝视良久,将一份新简放在最显眼处,上书:“犹太来使,初至凉州,待查。”
窗外阳光洒进来,照在案头那支朱笔上。笔尖朝上,像一根竖起的指头,指着天。
——
三日后,凉州城外。
黄沙尽头扬起一阵尘烟,一队骑兵疾驰而至。为首将领翻身下马,铠甲未卸,直奔驿馆。
馆门前,一群百姓围着栅栏张望。里面几十个异族人席地而坐,男女都裹着头巾,孩子缩在母亲怀里,眼神警惕。他们穿的布袍又厚又旧,脚上的皮靴磨得发白。有人手里攥着一块扁平的面包,小口啃着。
“这就是犹太人?”副将低声问。
“是。”守馆校尉点头,“三天了,没闹事,也没离开。每天早晚祷告两次,其余时间就坐着,偶尔写字,画些奇怪符号。”
“会说咱们的话吗?”
“不会。通译试过,他们叽里呱啦说一通,谁也听不懂。”
将领皱眉:“朝廷怎么说?”
“还没回音。不过昨夜飞骑送来一道新令:继续观察,不得驱赶,也不准放人进去接触。”
正说着,一个年长的犹太男子站起身,颤巍巍走向栅栏。他胡子花白,眼睛深陷,双手合十,冲着官兵不停鞠躬,嘴里说着什么。
通译凑上前听了一会儿,回头道:“他说……感谢收留,想见‘大龙王’,有重要事情禀报。”
“见皇帝?”副将冷笑,“皇帝刚走,哪来的‘大龙王’?让他老实待着!”
老人却不肯退,仍站在那儿,双手举过头顶,像是托着什么东西。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属片,隔着栅栏递出来。
守卫警觉地后退一步。
通译小心翼翼接过,翻看一眼,脸色变了。
“这是……金币。正面刻着太阳,背面是希伯来文字,写着‘诚信为本,神佑守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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