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老河口 永昌货栈
剧痛,是从后脑炸开的,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贯穿。陈默(林武)最后的意识,是那个三角眼管事阴冷的目光,和一根呼啸而来的包铁棍影。
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破碎的光影和嘈杂的声音碎片——震耳欲聋的爆炸,飞溅的木屑,狄人狰狞的脸,还有……两个模糊却让他心头莫名揪紧的女子面容,一个沉静坚韧,一个聪慧灵秀……她们是谁?
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地睁开眼,头顶是粗糙的木质屋顶,身下是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正端着碗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你醒了?谢天谢地!”汉子见他睁眼,松了口气,“俺是这货栈打杂的老何,你在码头被掉下来的货箱砸晕了,是管事的让人把你抬到这杂物间来的。”
货箱砸晕?陈默(林武)皱了皱眉,试图回忆,却只觉得后脑一阵钝痛,记忆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残片。他只记得自己叫陈默,是个流民,来老河口找活计,其他的……一片混沌。
“我……睡了多久?”他声音沙哑干涩。
“两天了!”老何把水递给他,“你命真大,郎中说可能伤到了脑子,让你好好静养。管事的说了,看你可怜,让你伤好了再走。”
陈默(林武)接过水碗,默默喝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痕,特别是虎口和指根,那是长期握持兵刃留下的印记。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对爆炸、对狄人有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甚至……仇恨?
他压下心中的茫然和警惕,对老何露出一个感激而略显呆滞的笑容:“多谢……何大哥,多谢管事。”
他需要留下来。这个永昌货栈,让他本能地感到危险,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那些破碎的记忆,或许就在这里。他必须伪装下去,直到找回自己,找到真相。
望北城·林氏毛纺
官营织造局的打压比预想的更猛烈。他们不仅在上报工部的文书中极力贬低林氏毛纺的技术,称其“华而不实,难堪大用”,更暗中施压,让几家原本有意合作的布商打了退堂鼓。
“东家,他们这是要彻底断了我们的路啊!”方敬气得浑身发抖。
林书瑶站在工坊里,看着女工们依旧在有条不紊地织布,眼神却异常冷静。“他们断不了。”她拿起一块“戍边绛”的布样,指尖拂过上面细密的纹路,“我们的路,不在他们嘴里,而在我们手里。”
她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方敬:“方叔,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将我们所有改良织机的图纸、混纺技法、‘戍边绛’和‘再生布’的完整工艺流程,全部整理出来,详细记录,然后……去官府,申请‘工巧专利’!”
“专利?”方敬一愣,这个概念在前朝曾有,本朝并不盛行。
“对!”书瑶语气斩钉截铁,“既然他们想抢,想贬低,我们就把它摆在明处,拿到官府的文书认证!有了专利文书,至少在法律上,他们不能再明目张胆地侵占我们的技术!即便他们想仿造,也得绕开我们的核心!”
这是她苦思冥想后的破局之法。用官方认可的“专利”作为盾牌,保护自己的立身之本。
“第二,”书瑶继续道,“把我们最新的布样和专利申请的副本,还有织造局打压我们的证据(小心收集的),一并再次送往青州苏大人处。这次,要让他清楚地知道,不是我们不愿为朝廷效力,是有人不愿看到民间工坊崛起,在阻碍‘开源’之策!”
她要双管齐下,一边用法律武器自卫,一边向上寻求真正的支持者。
“另外,”书瑶沉吟片刻,“石泉村那边,加大‘再生布’的生产,价格可以再压低些,主要供给城外的流民安置点。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林家织出来的布,不仅卖给军队,更心系最底层的百姓。”
她要用实际行动,积累更广泛的民心基础。商业的战争,有时比拼的不仅是技术和资本,更是人心向背。
京城·皇宫 偏殿
林文清将自己关在偏殿内,废寝忘食,日夜不停地撰写她的“万言书”。她知道,这是背水一战。不仅要理论扎实,更要数据详实,方案可行,能够经受住朝堂上最苛刻的质疑。
她引经据典,查阅了大量户部、工部公开的档案数据,推算出边塞工造和商贸革新可能带来的税收增长、军费节省以及民生改善的具体数额;她详细规划了从试点到推广的步骤,预判了可能遇到的阻力及应对策略;她甚至参考了前朝一些成功的变法案例,分析其得失。
这日,郑国夫人前来,见她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忍不住劝道:“不必如此拼命,身体要紧。”
文清放下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露出一丝疲惫却坚定的笑容:“夫人,学生无妨。唯有将此策做得尽善尽美,方能不负娘娘信任,亦能堵住悠悠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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