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老河口 永昌货栈杂物间
失忆带来的混沌感并未持续太久。属于“陈默”的流民记忆模糊而稀薄,如同水面的浮萍,而更深层的、属于“林武”的本能,却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被迅速激活。
老何送来的食物,他会先悄悄用银簪(文清给的那支,竟被他贴身藏住了)试探;夜晚任何细微的响动,都会让他瞬间惊醒,手已下意识摸向腰间(虽然那里空空如也);他甚至能仅凭脚步声,就判断出来者是老何,还是那个眼神阴鸷的三角眼管事,或是其他心怀叵测的护卫。
后脑的伤依旧隐隐作痛,阻碍着完整记忆的复苏,但他不再焦虑。他像一头受伤后蛰伏的野兽,耐心地舔舐伤口,观察着这个囚笼般的货栈。
他注意到,货栈后院守卫格外森严,常有马车在深夜进出,装载着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物,形状与他在码头搬运的那些木箱类似。他也从老何和其他力夫零星的抱怨中得知,永昌商号最近似乎在与南边某个“大主顾”做一笔极其隐秘的生意,连很多老伙计都被排除在外。
这天,三角眼管事突然来到杂物间,丢给他一套半旧的永昌伙计服饰,冷冰冰地道:“算你走运,库房那边缺个搬抬整理的,看你块头还行,伤好了就过去干活。记住,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默(林武)低下头,瑟缩着接过衣服,连声道谢,一副感恩戴德又胆小怕事的模样。心中却是一凛,库房?那里或许能接触到更多核心信息。
当他换上伙计衣服,踏入那间位于货栈最深处、守卫森严的库房时,目光扫过堆积的货物,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除了那些熟悉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木箱,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用麻袋装着的、似乎是……边塞特有的某种矿物?以及几卷被随意放置的、质地异常厚实、带着独特绛红色的布匹。
那布匹的颜色和纹路……他破碎的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被触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带着温暖和坚毅的女子身影一闪而过,与那布匹的意象隐隐重叠。
大姐……?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多看,只是沉默地按照管事的吩咐,开始整理搬运。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而驯服,但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抬手,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库房的布局、货物的种类、守卫的分布。
本能告诉他,这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与他丢失的记忆,与他骨子里的使命,息息相关。
望北城·官衙与林氏毛纺
“专利文书下来了!”方敬几乎是冲进后堂的,手中高举着一份盖着望北城官府大印的文书,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林书瑶接过文书,仔细浏览着上面的条款。尽管过程艰难,官府起初对此也并不热衷,但在她据理力争和暗中打点下,这份确认林家对改良织机、混纺技法及“戍边绛”、“再生布”等拥有独家工巧权的文书,终于还是拿到了。
“太好了!”书瑶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这面“盾牌”,虽不能完全抵御明枪暗箭,但至少给了他们名正言顺反击的底气。
她立刻下令:“方叔,将这份文书誊抄多份,一份悬挂于铺子最显眼处,一份送至官营织造局,其余的,分送给所有与我们有关联的商户和石泉村!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技术,是受官府认可的!”
她要借此机会,提振己方士气,震慑宵小,同时巩固与合作伙伴的关系。
果然,专利文书一经公示,效果立竿见影。官营织造局那边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之前那些退缩的布商也重新主动找上门来,洽谈合作的条件明显优厚了许多。石泉村的村民更是欢欣鼓舞,觉得跟着林家东家,前途光明。
然而,书瑶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她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永昌商号及其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因为一纸专利就善罢甘休。
“东家,青州苏大人那边有回信了!”另一名伙计急匆匆送来一封信。
书瑶展开信笺,苏文康在信中首先对她成功申请专利表示祝贺,肯定了其保护创新的意义。随后,他语气转为严肃,提到朝中对于边塞工造之事争议颇大,尤其是吏部王尚书一系反对声浪甚高,让她务必谨慎行事,巩固现有成果,暂勿过度扩张,以免授人以柄。同时,他隐晦地提及,其妹文清在宫中正为此事竭力周旋。
书瑶放下信,目光投向京城方向。小妹在宫中,竟也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她握紧了拳头,知道自己必须把望北城这边经营得更好,才能不辜负小妹的努力,才能真正拥有话语权。
“方叔,回信苏大人,书瑶谨记教诲。另外,加快‘再生布’在流民中的推广,我们要用实实在在的成效说话。”
京城·皇宫 偏殿
林文清面前的桌案上,堆积如山的书稿终于变成了厚厚一叠、装订整齐的《边塞工造商贸革新万言书》。她仔细检查着最后一个字,确保没有任何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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