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出深山 第83章 风险与机遇

南疆·老河口

老河口名不虚传，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奔流不息，码头上桅杆如林，脚夫吆喝、商贾议价、妓女招揽，各种声音气味混杂，构成一幅喧嚣而真实的市井画卷。

陈默（林武）用身上最后一点碎银，在码头最混乱的“力夫窝”租了个仅能容身的破旧床铺。这里挤满了等待活计的力夫、逃难的流民以及来历不明的各色人等，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他没有急于寻找活计，而是先花了两天时间，如同幽灵般在码头各处游荡，观察，倾听。他记住了几个常与永昌商号货船接洽的管事模样，摸清了几个地下赌坊和消息集散地的位置，也留意到码头守卫换岗的规律以及几条易于隐藏和撤离的小巷。

他的目标，是加入永昌商号的搬运队伍，哪怕是最底层。只有进入内部，才能接触到核心。

机会出现在一个暴雨将至的傍晚。一艘挂着永昌旗号的中型货船靠岸，似乎赶着卸货，管事在力夫窝大声吆喝，加价招人。陈默混在人群中，凭借着沉默寡言和看似瘦削实则蕴含着不俗力量的身板，被管事随手点中。

卸的货是沉重的木箱，封得严严实实，上面没有任何标记，但搬动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与鹰落山砖窑那些木桶相似的刺鼻气味。陈默心中凛然，动作却愈发沉稳，和其他力夫一样，埋头苦干，不多看一眼，不多问一句。

暴雨倾盆而下，卸货速度加快。混乱中，一个木箱因绳索滑脱，重重砸在甲板上，箱角破裂，露出里面黑乎乎、颗粒状的物质。

“妈的！小心点！”管事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连忙用油布盖住破口，眼神凶狠地扫过周围的力夫。

陈默恰好就在附近，他低着头，装作被吓到，踉跄着后退两步，实则将箱体破裂处的位置和里面物质的形态牢牢刻在脑中——是火药！未经提纯的硝石和硫磺混合物！

永昌果然还在继续转运火药原料！目的地是哪里？用途为何？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默默搬运。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接下来，他需要更耐心，更谨慎，像一滴水融入大海，等待获取更多信息，甚至……接触到更高层级人物的机会。

望北城·林氏毛纺

与官营织造局的谈判陷入了僵局。对方咬死要么买断技术，要么只给极低的分成比例，试图将林氏毛纺置于附庸地位。

林书瑶并未气馁。她一方面让方敬继续与织造局周旋，另一方面，加快了与石泉村及其他几家有意向布商的深度合作。她将部分改良织机的核心部件外包给石泉村信誉好的工匠制作，既降低了成本，又进一步将村民的利益与林家绑定。同时，她指导那几家布商试织“再生布”和不同配比的混纺布，开辟更低端和更多元化的市场。

“东家，织造局那边派人传话，说若我们再不答应条件，他们就要上报工部，说我们……敝帚自珍，不愿为朝廷效力。”方敬忧心忡忡地汇报。

书瑶正在检查新送来的一批毛料质量，闻言头也不抬，语气淡然：“让他们去报。工部苏大人看重的是成效，是惠及军民，不是官营织造局的一言堂。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把‘戍边绛’和‘再生布’在军户和贫民中的口碑做实，比什么都强。”

她放下毛料，走到案前，提笔写下一封信：“方叔，将这封信，连同这几块最新的布样，想办法送到青州苏文康大人处。不必告状，只汇报进展，尤其是‘再生布’试用后的反响。”

她要越过织造局，直接与欣赏她技术的苏文康沟通。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打破僵局的可能。

就在这时，派往老河口的线人传回了加密的消息，提到永昌有货船秘密卸下不明重物，可能与军械或违禁品有关，且护卫森严。

书瑶看着密信，眉头微蹙。南疆……永昌……阿武如今音讯全无，是否也与这些有关？她心中担忧更甚，但也更加坚定了要尽快壮大自身实力的决心。只有林家足够强大，才能在未来的风波中，拥有保护自己和追寻真相的能力。

京城·凤仪苑

林文清在皇后面前与工部侍郎赵惟明的交锋，虽未立刻改变朝廷政策，却在暗地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支持变革的官员私下对她表示赞赏，而保守一派，尤其是王尚书一系，则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边塞才女”更加忌惮。

这日，郑国夫人召见文清，神色略显凝重：“王焕那边有动作了。他指使御史台的人，准备参奏你‘妄议朝政，牝鸡司晨’，更暗示你林家与边军将领过往甚密，或有结交边将、干预军务之嫌。”

文清心中一沉。这是要将她打入“干政”的禁忌，更要牵连兄长林武！好狠毒的手段！

“学生行事光明磊落，所言所行皆是为国为民，家兄更是忠心为国，浴血边关……”文清稳住心神，试图辩解。

“这些道理，在朝堂争斗中，有时并无用处。”郑国夫人打断她，“他们看中的是你的潜力，以及你可能带来的威胁。皇后娘娘虽信你，但朝堂非一人之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文清沉默片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夫人，那学生便不做辩解。”

“哦？”郑国夫人有些意外。

“清者自清。学生欲向皇后娘娘请旨，愿将边塞工造、商贸革新之策，细化成万言书，不仅阐述利弊，更附上详细推行步骤、预算核算、风险评估以及应对各地可能阻力的方案。学生愿以自身才学担保，此策若行，必利大于弊。届时，是非功过，交由娘娘与朝廷公断。若此策被否，学生甘愿受罚，绝无怨言；若此策得行，则谣言不攻自破！”文清声音清晰而坚定。

她要以退为进，用更扎实的功课、更无可挑剔的方案，来应对政敌的攻击。这将是一场豪赌，赌的是皇后改革的决心，赌的是自己策略的正确性与可行性。

郑国夫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好！有胆魄！这才像是能成大事的样子！皇后娘娘那边，我去说。你这万言书，需做得滴水不漏，更要快！”

“学生明白！”文清深深一拜。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这场宫闱惊澜，她必须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闯过去。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为了林家，更是为了她所坚信的，那条能够富国强边的道路。

南疆暗影浮动，北地深耕不辍，宫闱惊澜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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