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凤仪苑偏殿
林文清被安置在凤仪苑附近的一处清净偏殿。殿内陈设简单,却一应俱全,窗外可见几株疏落的翠竹,比起书院的喧闹,这里更多了一份宫闱特有的沉寂与压力。
她并未因皇后的初步认可而松懈,反而更加谨慎。她知道,自己如同一枚突然落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然会引起各方关注,甚至暗流涌动。她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去女学听讲,便是闭门整理边塞资料,将皇后感兴趣的“开源”之策细化成更具体的条陈。
这日午后,她正在抄录一份前朝关于边贸的旧例,一位不速之客到访。
来人是皇后身边一位姓钱的女官,掌管部分宫内用度采买,眉眼间带着几分精干与倨傲。
“林姑娘倒是清闲。”钱女官不请自坐,目光在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文清案头的书稿上,“整日埋首这些陈年旧纸,莫非真以为能凭此打动娘娘,插手军国大事?”
文清放下笔,起身微微一礼,神色平静无波:“钱姑姑说笑了。文清才疏学浅,蒙娘娘不弃,允我旁听学习,已是天恩。整理旧例,不过是温故知新,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钱女官嗤笑一声:“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劝你一句,这宫里水深,有些事,不是你该碰的。边塞那点生意,牵扯多少人的利益,你林家一个小小商号,也敢妄言‘开源’?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这话已是**裸的警告,甚至暗示了对林家背景的调查与威胁。
文清心中凛然,面上却依旧淡然:“多谢钱姑姑提点。文清只知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娘娘垂询边事,文清唯有据实以告。至于其他,非文清所能虑及。”
她不软不硬地将话顶了回去,既表明了立场,又未留下任何把柄。
钱女官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丝毫心虚或怯懦,却只看到一片沉静的深海。她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但愿你能一直这般‘据实’下去。”
文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缓缓坐回椅中,指尖微微发凉。皇后的青睐是机遇,也是靶子。永昌商号背后的势力,手竟然能伸到宫内!她必须更快,更稳,在敌人彻底撕破脸之前,真正获得皇后稳固的信任。
她重新铺开纸笔,这一次,她不再仅仅罗列方略,而是开始详细推演每一条政策可能遇到的阻力、需要的支持、以及如何分步实施。她要让皇后看到,她不仅有想法,更有将想法落地的缜密思维。
望北城·林氏毛纺
石泉村的布匹源源不断送来,质量甚至超出了书瑶的预期。军需订单稳步推进,工部苏文康大人那边也再无坏消息传来,一切似乎都在向好。
然而,书瑶并未放松警惕。永昌商号钱掌柜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那条老狐狸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加派了人手,日夜巡视仓库和工坊。
这夜,月黑风高。
书瑶正在后堂核对账目,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骤然响起,伴随着方敬惊惶的呼喊:“东家!东家!不好了!石泉村……石泉村送布来的牛车,在城外十里坡被劫了!”
书瑶手中的笔“啪”地掉在账册上,墨迹晕开一大片。她猛地站起身:“人怎么样?货呢?”
“人……人被打伤了,货……全被抢走了!带队的老王头挣扎着跑回来报的信!”方敬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那是明天要交付军需的最后一批布啊!逾期交不上,可是要按军法论处的!”
军法论处!这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书瑶心上。永昌,果然出手了!而且如此狠毒,直接掐断了她的供应链,要将她置于死地!
刹那间,愤怒、焦急、甚至一丝绝望涌上心头。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方叔,别慌!”书瑶的声音出奇地镇定,“立刻去做三件事!”
“东家您说!”
“第一,立刻请最好的郎中,去给受伤的村民治伤,所有费用我们出,再每人给二两银子的压惊钱!告诉他们,这事我林书瑶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让他们白白受苦!”
“第二,你亲自去守备府军需处,禀明情况,就说我们遭遇意外,请求宽限两日……不,一日!只需一日!我林书瑶以林家信誉担保,明日此时,必定将布匹如数送达!”
“第三,”书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把我们库房里所有能动用的现银,还有我当掉首饰剩下的所有金子,全部拿出来!去城里所有的织户、哪怕是个人家,高价收购符合标准的布匹!不管什么花色,只要厚实耐磨,我全要!价格可以比市价高五成……不,高一倍!”
方敬惊呆了:“东家!这……这代价太大了!我们会亏死的!”
“顾不了那么多了!”书瑶斩钉截铁,“信誉和命,比钱重要!快去!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这批军需凑出来!只要过了这一关,我们就有机会翻盘!”
方敬看着书瑶那决绝的眼神,知道再无转圜余地,一跺脚:“拼了!老朽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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