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粘稠的,带着铁锈与血腥的味道。
林武的意识在无尽的深渊里沉浮,每一次试图挣扎,都被肩胛处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拽回。冰冷粗糙的地面硌着伤口,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一阵阵闷痛。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正在缓慢地窒息。
耳边是模糊的狄语吆喝声,脚步声杂乱,还有……鞭子抽打在**上的闷响,以及压抑的痛哼。
是阿木?还是石头?他的手下……他们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近乎绝对的黑暗,只有远处似乎有火把跳动的微光,勾勒出这是一个巨大、潮湿洞穴的轮廓。
他被俘了。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牵动伤口,让他几乎再次晕厥。他咬紧牙关,将痛哼死死压在喉咙里。他动了动手指,还好,双手只是被粗糙的绳索反绑在身后,没有被废掉。他尝试运转内息,丹田处空空荡荡,显然是受了内伤,但经脉似乎没有完全断裂。
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他悄悄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受伤的左肩尽量远离冰冷的地面,开始用尚能活动的右手手指,极其缓慢地摩挲着背后的绳索。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皮肉,但他感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计算。他在估算绳索的粗细、打结的方式、以及需要多久才能磨断。
“醒了?”一个生硬的、带着浓重狄人口音的汉语在头顶响起。
林武没有抬头,只是停止了手上的小动作,将呼吸放得更沉缓,装作依旧昏迷。
一只穿着皮靴的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他腰侧的伤口上。剧痛让他身体猛地一颤,额角青筋暴起,但他硬是没发出一丝声音。
“还挺硬气。”那狄人似乎觉得无趣,啐了一口,“汉狗将军,说吧,谁派你来的?守备府?还是京城?”
林武依旧沉默,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他在心中快速分析着:对方称他“将军”,显然是看到了他的都尉腰牌(幸好重要的密信和兵符碎片他贴身藏着),但不确定他的具体任务和知晓程度。他们想撬开他的嘴,获取情报,暂时不会轻易杀他。
“不说是吧?”那狄人冷笑一声,“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鞭子破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抽打的是旁边。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是石头的声音!他还活着!
林武的心狠狠一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但他依旧没有动,没有出声。他知道,自己任何一点反应,都会成为对方折磨他手下的理由。
“说!你们来了多少人!怎么找到这里的!”狄人厉声喝问。
“呸!狄狗!爷爷什么都不知道!”石头的声音带着血沫,却异常倔强。
接着是更密集的鞭打和闷哼。
林武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石头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想起他第一次上战场时吓得尿裤子,被自己狠狠踹了一脚后,红着眼睛拼命砍杀的样子。他还不到二十岁。
不能心软。不能开口。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背后的绳索上,指尖感受着麻纤维一根根断裂的微弱触感。疼痛和愤怒如同燃料,烧灼着他的意志,也催生着冷静。他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估算着阿木他们逃出去已经多久,援军最快何时能到。
不知过了多久,鞭打声停了。石头的喘息声微弱下去。
那狄人似乎也打累了,骂骂咧咧地走开,脚步声远去。
洞穴里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伤者压抑的呻吟。
“都……都尉……”旁边传来石头气若游丝的声音,“您……您还好吗?”
林武喉咙滚动了一下,沙哑地挤出几个字:“省点力气,别说话。”
“对……对不起……属下……没用……”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
“活着,就有用。”林武打断他,语气冷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不再说话,全力磨着绳索。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滑落,滴进身下的尘土。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肩胛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啃噬着他的神经。他想起离开守备府时,守备大人那句“找到证据,不可打草惊蛇”;想起大姐书瑶将玉扣和银簪塞给他时,那强作镇定的眼神;想起小妹文清在他掌心画下标记时,那笃定的神情。
他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毫无价值地死在这里。
“咔嚓。”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背后的绳索终于被他磨断了一股!他心中一喜,动作更加小心,继续扩大战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声,似乎有重要人物来了。
“……必须立刻转移!汉人发现了这里!”一个略显焦急的狄语声音响起。
“慌什么!入口隐秘,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先把这批货从密道运走!这些俘虏……”另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带着杀意。
林武心中一沉。他们要转移军械!如果证据被转移,之前所有的牺牲就白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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