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石泉村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望北城郊,石泉村却正迎来一场由绝望转向希望的微小变革。
寒风卷着地上的残雪,打在村民褴褛的衣衫上。林书瑶没有乘坐她那辆标志性的马车,而是骑着马,带着几名背着工具箱的工匠和一脸精明的方敬,踏入了这片贫瘠的土地。她没有摆出任何东家的架子,一下马便与闻讯围拢过来的村民——大多是面黄肌瘦的妇孺和眼神浑浊的老者——围坐在村中空旷的打谷场上。
地上铺开了改良织机的图纸,工匠在一旁用带来的简易部件进行组装演示。书瑶挽起袖子,亲自坐在一架临时架起的旧织机前,素手翻飞,演示如何将本地粗糙的羊毛与廉价棉花混纺,织出更均匀、更坚韧、也更易染色的布匹。她的动作熟练而优美,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家看,这样纺出的线,不容易断,织出的布也更密实,保暖更好,而且样子不难看,拿到城里,甚至南边,都有人愿意买。”书瑶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竖起的耳朵里。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冬日的冷风中迅速化为白气。
起初,村民们只是沉默地看着,脸上交织着疑虑、麻木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他们被苛捐杂税、被永昌侯府的盘剥压垮了脊梁,早已不敢轻易相信任何“好事”。
但当书瑶让方敬将带来的几袋粮食和厚实的过冬棉衣,当场分发给村里最困难的几户人家,并明确宣布——“只要大家织出的布匹符合我们定的标准,‘林氏毛纺’立即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用现钱收购!而且,我们可以提前支付部分定金,让大家有钱去买更好的羊毛和棉线!”时,人群终于骚动起来。
村里最善织布,也最德高望重的王大娘,颤抖着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接过方敬递来的沉甸甸的定金铜钱,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了泪水:“林……林东家,您……您说的是真的?这布,您真收?还……还先给钱?”她的声音哽咽,几乎语无伦次。
“王大娘,千真万确。”书瑶站起身,走到王大娘面前,握住她冰冷粗糙的手,语气斩钉截铁,目光扫过全场,“不仅收,只要质量好,我们长期收!以后,石泉村的布,就是我们‘林氏毛纺’的根基之一!我林书瑶在此立誓,绝不出尔反尔!”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涟漪。村民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议论声,一张张麻木的脸上,终于焕发出了久违的生气和希望。
“长期收?还有定金?”
“林东家是实诚人,我看不像骗我们……”
“有了这钱,娃这个冬天就能吃饱了……”
“快,快回去把织机收拾出来!”
看着村民们眼中燃起的火光,书瑶轻轻松了口气,对身边的方敬低声道:“方叔,留下两个熟练的女工,驻扎在村里,负责技术指导和品质把关。告诉她们,耐心些,和气些。”
“东家放心,老奴明白。”方敬看着眼前这由死气沉沉转向生机勃勃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低声道:“东家,您这步棋走得妙啊!石泉村的布一旦形成规模,不仅解了军需的燃眉之急,更是我们日后对抗永昌、发展壮大的根基!民心所向,永昌就算手段再阴狠,也难以轻易动摇!”
书瑶望着窗外那些开始忙碌起来的村民身影,以及远处荒凉却蕴藏着无限生机的土地,轻声道:“方叔,我们林家起于微末,深知民间疾苦。与民谋利,而非与民争利,路才能走得长远。这世道,给百姓一丝活路,他们便能还你一片天地。”
她手中,紧握着今早刚收到的、文清从青州送来的报安信,信中简略提及“事有进展,不日将入宫觐见”。同时,袖中也藏着林武从前线传来的、只有寥寥数字的密信——“已发现目标,按兵不动,勿念。”
她知道,妹妹在波谲云诡的宫中迈出了关键一步;兄长在杀机四伏的战场上,正隐忍着准备发出致命一击;而她,必须在这危机四伏的商场上,为他们,也为依附于林家的这些人,守住这来之不易的根基,并开辟出更广阔的天地。石泉村密集响起的织机声,便是她掷地有声的回答。
北疆·鹰嘴崖
而在更北方,北疆凛冽的寒风中,林武和他的斥候队,已经在一条冰冷刺骨的河沟淤泥里,不吃不喝地潜伏了整整三天两夜。
干粮袋早已空空如也,饮水只能靠舔舐岩石上凝结的薄霜,每个人的嘴唇都冻得干裂发紫,脸色青白,呼出的白气瞬间结成冰晶。身体的热量在迅速流失,四肢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唯有那双双眼睛,依旧如同饿狼般,死死盯着鹰嘴崖东侧那片看似毫无路径的乱石林。
三天前,那支押送着覆盖油布的重车、行为诡秘的北狄小队,最终就是消失在了那里。
“都尉,他们进去了!肯定有密道!妈的,这帮狄狗,真会找地方!”趴在林武身边的老兵胡茬上都结了冰碴,他压低声音,难掩兴奋,身体因寒冷和激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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