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大营的临时禁闭室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窗透进些许天光。林武靠坐在冰冷的土墙边,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被软禁已有一日,除了送饭的士卒,无人前来问询,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他心中并不慌乱。那份藏于哨所的副本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大姐和文清绝不会坐视不管。他仔细回想着西山谷的每一个细节,那些北狄人的样貌、交接货物的手势、木箱落地的沉闷声响…这些都是撕破对方伪装的利刃。
守备府·内院
守备夫人坐在花厅里,面前正是书瑶献上的那幅《锦绣山河》绣屏。她已屏退左右,独自对着绣屏看了许久。飞针走线勾勒出的边关风物,苍凉中透着坚韧,尤其是那行用暗线绣就的小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中了她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出身将门,年轻时也曾随父兄在边关待过,见识过戍边将士的艰辛,也深知边塞商贸的复杂。近来石堡的暗流,她并非毫无察觉。王管事的活跃,永昌商号的覆灭,乃至林武突然被指控…这一切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她不愿深想,却又无法忽视的可能。
“来人。”她轻声唤道。
一名心腹嬷嬷应声而入。
“去查查,前几日林书瑶的商队遇袭,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问问孙参军,西山口的‘巡查’,可有什么发现。”守备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要悄悄的。”
嬷嬷领命而去。守备夫人再次将目光投向绣屏,眼神复杂。这林家兄妹,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有意思。
石堡·绣坊
书瑶表面如常地打理着绣坊事务,暗中却加紧了调查。她通过那位前永昌账房老先生,又联系上了一个曾在王管事手下做过事、后因“不听话”被排挤的小吏。几经周折,她终于拿到了一份残缺的账目抄本,上面隐约记录着几笔通过不同商号流转、最终指向境外的巨额资金,其中一笔的时间与铁叔遇袭、货物被盯上的时间极为吻合!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文清从京城寄来的第一封信。文清在信中并未多言京城风物,只说她已安顿下来,文会筹备顺利,并隐晦提及陈老夫人对边塞民生颇为关切。这给了书瑶莫大的鼓舞。
她将账目抄本的关键部分密写于一份普通的布料样品清单上,连同文清的信,设法送入了大营,辗转到了林武手中。
石堡大营·禁闭室
当林武从饭食底下摸到那份看似寻常的清单,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上面密写的字迹时,精神猛地一振!大姐送来的这份证据,虽然零碎,却与他掌握的情况相互印证,指向性更加明确。
他不再等待。当刘莽再次带着人,趾高气扬地前来“提审”,试图坐实他罪名时,林武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金石之音:
“刘什长,你指控我勾结外敌,证据何在?你说我夸大西山谷军情,那我且问你,三日前,孙参军在西山谷缴获的制式军械,莫非也是我林武凭空变出来的?你口口声声说我图谋不轨,却对我呈报的北狄接头人头目画像避而不谈,又是何故?”
刘莽被这连珠炮似的反问打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放肆!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那些军械…那些军械说不定就是你故意放置,混淆视听!”
“哦?”林武冷笑,“那请问,我是如何将大批军械无声无息运入防守严密的西山谷?又是如何精准地让孙参军‘恰好’缴获?刘什长,栽赃也要讲究个逻辑。”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刘莽和他身后的人,继续道:“我倒想问问,上次黑风岭袭击我大姐商队的匪徒,使用的是军制三棱箭,此事,刘什长可知情?王管事屡次‘关照’我家生意,甚至在遇袭后及时出现,‘恰好’解围,刘什长又是否知道,王管事与那些使用军械的‘山匪’,有何关联?!”
“你…你血口喷人!”刘莽脸色剧变,厉声打断他,“来人!把他给我…”
“够了!”
一声冷喝从门外传来。孙参军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队亲兵。他看也没看刘莽,直接走到林武面前,目光复杂地看了他片刻,沉声道:“林武,守备大人要见你。”
京城·陈老夫人别院
文清坐在暂居的厢房里,仔细准备着文会所需的文稿。她已从苏山长处得知,此次文会虽规模不大,但与会者中有兵部职方司的主事,有在户部管理钱粮的郎中,皆是能接触到边塞实务的官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反复推敲着自己的论述,既要展现才学,又不能过于锋芒毕露;既要点出边塞商贸与防务的困境,又不能直接指摘石堡当地官员,以免给人留下攻讦的印象。她决定,以大姐的毛纺生意和行商见闻为引子,以二哥的边防观察为佐证,阐述“商路不通则边民困,边民困则边防危”的道理,并提出几条切实可行的建议,如规范互市、设立商路护卫、加强边军与地方协查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