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秋风来得格外早,才过立秋,石堡早晚便有了凉意。书瑶站在绣坊院子里,看着工人们将最后一批羊毛毯装上马车。这批货是要送往平州的,足足一百条,是她迄今接到的最大订单。
“姑娘,都检查过了,每条毯子都完好。”胡大娘拍拍手上的毛絮,笑着说道。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毛纺作坊已经步入正轨,织出的毯子质地越发细密均匀,上面的“石骨”纹样也成了石堡毛纺的标志。
书瑶点点头,心里却不像面上那么平静。这次送货规模远超以往,路途遥远,让她不由想起上次黑风岭的惊险。虽然王管事再次介绍了同行的商队,安全保障提升不少,但那股莫名的不安始终萦绕心头。
“铁叔,路上务必小心。”书瑶仔细叮嘱,“宁可慢些,也要确保安全。若遇不对劲,货物可弃,人必须平安回来。”
铁叔沉稳应下:“姑娘放心,这次同行的‘隆昌号’商队常年走这条线,领队的韩把式经验老道,我们都警醒着。”
马车队在晨雾中缓缓驶出石堡。书瑶站在城门口,直到车队消失在官道尽头,心中那缕不安仍未散去。
青州·女子书院
文清伏在书斋的案前,眉头微蹙。苏山长转达的陈老夫人那个题目——“边塞商贸如何真正惠及边民、稳固边防”,看似简单,实则宏大,需要更深入的思考与更扎实的论据。
她想起大姐信中提及北上收毛的打算,又想起二哥前信里隐晦提到的边境巡防压力。她再次扎进藏书阁,这次不仅查阅地理志、兵书,还开始研读《九章算术》乃至前朝的《漕运计略》,试图从钱粮调度、物资转运的角度,理解边塞商贸的真正脉络。
偶尔,她也会想起杜薇。那场风波后,杜薇收敛了许多,但两人之间终究隔了一层。书院便是如此,既有明月这般真心相交的同窗,也有杜薇这般因妒生隙的对手。文清对此看得淡然,只将更多心力投入学问。
这日,她正在演算一套基于哨所距离与巡防频率的物资补给模型,苏明月悄悄递来一个小纸卷。
“我叔父(苏山长)让我给你的,”苏明月眨眨眼,“说是陈老夫人府上一位幕僚随笔所记的北疆见闻,或许对你有些用处。”
文清展开纸卷,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楷,记载着北疆几个部落近年的物产变化、贸易习惯,甚至隐约提及了某些部落与境外势力的微妙关系。这些信息极为珍贵,让她对边塞商贸的复杂性有了更深的认识。她心中对苏山长和陈老夫人的感激又深了一层。
石堡以北·前沿哨所
秋风掠过山岗,卷起枯草,发出呜呜的声响。林武裹紧了身上那条略显陈旧的羊毛毯,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西边的山谷。根据连日观察和暗哨回报,那支神秘马队出现的频率增加了,且每次都在深夜,行动诡秘。
他修改了巡防路线和时间,增加了不定时的夜间潜伏。这份谨慎很快得到了回报。这夜子时,他亲自带人埋伏在山谷上风口的岩石后,终于清晰地看到那队人马卸下货物——不再是布匹药材,而是一个个用油布严密包裹的长条木箱,其形状长度,与军械极为相似!交接的一方,赫然穿着北狄人的服饰!
林武心中怒火翻涌,却强行按捺。他记住了对方的人数和几个明显头目样貌,悄无声息地撤回哨所。这一次,他没有急于上报,而是开始详细记录每一次观察到的时间、人数、货物特征,并凭借记忆,将那几名头目的样貌尽可能详细地描绘下来。
他知道,仅凭一次远观难以取信,尤其是在永昌商号案子不了了之之后。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需要弄清楚,这条新的走私线路,与石堡内部的哪些人有关联。王管事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平州官道·黑风岭外围
书瑶的车队正行至黑风岭地界。领队的韩把式果然经验丰富,命令车队提前在日落前赶到一处易于防守的山坳扎营,并安排了守夜的人手。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铁叔和衣而卧,刀就放在手边。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夜枭啼鸣却又略显突兀的声音惊醒。他悄无声息地摸到营地边缘,凝神细听,隐约听见远处林中似有压抑的人语和金属轻微的碰撞声。
“有埋伏!”铁叔心中一凛,立刻摇醒了韩把式。
韩把式面色凝重,侧耳倾听片刻,当机立断:“不是普通山匪!听这动静,人数不少,像是冲着咱们来的!不能硬拼!”他迅速下令,“灭掉所有明火,货物集中,人分散到营地外围的岩石后埋伏,弓弩准备!”
命令被悄无声息地执行。原本还有些鼾声的营地瞬间死寂,只有风声掠过。黑暗和寂静,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果然,约莫一炷香后,数十个黑影从林中潜出,呈扇形向营地包抄而来。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眼看就要进入营地,为首之人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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