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后院的厢房里,赵晚月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帕子。
她的动作娴熟,针脚细密,绣的是一丛秋菊,黄蕊白瓣,栩栩如生。阳光透过窗纸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有种恬静温婉的美。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安分守己、心灵手巧的良家女子。
管家林忠立在门外,隔着半开的门缝观察了片刻,才轻步离开。
书房里,林武正在听林平的禀报。
“将军,赵晚月的背景都查过了,江南绣户出身,家中父母双亡,两年前来京投奔远房表姑。她表姑家确实在京经营绣坊,掌柜姓陈,三个月前因调戏女工被东家辞退,时间都对得上。”林平递上一摞文书,“这是她从江南到京城的户籍路引副本,官府都有备案,看不出问题。”
林武翻看着那些文书,眉头紧锁。太完美了,完美得就像事先准备好的戏本。
“她在府中这些日子,可有异常?”
“没有。”林平摇头,“每日早起帮着洗衣缝补,午后在房中绣花,偶尔在院中走动,从不往书房和前院来。对下人都很客气,说话轻声细语,做事勤快。只有……”他顿了顿,“只有将军回府时,她会‘恰巧’在廊下或院中遇见,问安奉茶,但也仅此而已。”
“问安奉茶……”林武放下文书,走到窗前。
秋末冬初,庭院里的梧桐叶几乎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指向灰蒙蒙的天空。这样萧索的景致,与那个温婉绣娘的存在,形成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林平,”林武忽然问,“如果你是逃难女子,被收留在陌生将军府中,会怎么做?”
林平想了想:“应该是战战兢兢,尽量不惹人注意,等风头过了赶紧离开。”
“对。”林武转过身,目光锐利,“可她不。她太镇定,太自然了。遇到将军回府,寻常女子要么回避,要么惶恐,她却能‘恰巧’遇见,还能得体地问安奉茶。这可不是寻常绣娘该有的胆识和教养。”
林平恍然:“将军是说……”
“再查。”林武沉声道,“查她这两年究竟在京城做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还有,派人盯紧她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她每日绣花的图案、说的话、甚至吃饭的口味偏好。越是看似无害的细节,越可能露出马脚。”
“是!”林平领命而去。
林武独自站在书房中,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想起了云州的杨骁,那封信已经送出去三天,按时间算,杨骁应该收到了。
他会起疑吗?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的兄弟。
北疆云州,靖北军大营。
杨骁看完林武的密信,脸色渐渐凝重。
他将信纸凑近烛火,看着墨迹在火焰中化作灰烬,才缓缓开口:“刘春杏这几日如何?”
亲兵杨毅回道:“还和之前一样,在后勤营帮着缝补军衣、清洗被褥。手脚麻利,也不多话。就是……就是将军巡视回来时,她总会端着热水候着,说是感谢将军救命之恩,该尽些心意。”
杨骁眯起眼:“今日她送水时,穿的什么衣服?”
杨毅一愣:“还是那身粗布衣裳,洗得发白了。”
“头发呢?”
“梳得整齐,用根木簪子绾着。”
“鞋子?”
“是营里发的旧军鞋,不合脚,走起路来有点拖沓。”杨毅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将军,您这是……”
杨骁站起身,在帐中踱步:“一个逃难女子,刚到军营时衣衫褴褛、奄奄一息。这才半个月,就能把粗布衣裳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连鞋子不合脚都能注意到掩饰。她哪来的这份从容?”
杨毅脸色变了:“属下这就去……”
“不急。”杨骁抬手制止,“既然林武那边也遇到了类似情况,说明这可能不是巧合。你派人暗中盯着她,但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走到帐外,望着远处后勤营的方向。暮色渐沉,炊烟袅袅升起。那个叫刘春杏的女子,此刻应该在帮着准备晚饭吧?
一个训练有素的细作,和一个真正的逃难女子,区别在哪里?
在于细节,在于那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习惯和本能。
杨骁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无论她是谁派来的,既然进了他的军营,就别想轻易脱身。
京城,皇宫。
御花园的听雨轩内,琴声再次响起。
萧景琰这次没有远远驻足,而是径直走了进去。苏婉柔显然没料到皇帝会突然驾临,慌忙起身跪拜时,指尖划过琴弦,带出一串慌乱的杂音。
“奴婢罪该万死……”
“起来吧。”萧景琰在轩中坐下,“继续弹。”
苏婉柔忐忑地坐回琴前,深吸一口气,重新拨动琴弦。这次弹的是《平沙落雁》,曲调悠远开阔,倒是符合她此刻紧张又强作镇定的心境。
萧景琰静静听着,目光却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一曲终了,苏婉柔再次起身垂首。
“琴艺不错。”皇帝淡淡评价,“在藏书阁整理典籍,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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