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后殿佛堂,青烟袅袅,梵唱低回。吴太妃与几位同样被“请”来的太妃,身着素服,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前是抄经的案几与厚厚的经卷。她们必须每日在此抄写规定数量的经文,晨昏定省,聆听法师讲经,行动范围仅限于佛堂与相邻的几间静室,衣食由寺中提供,宫人随侍也受到限制。对外说是清修祈福,实则是变相的软禁。
吴太妃握着笔,看似专注地誊写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心中却如沸水般翻腾。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要困在此地!这意味着她难以及时获悉外界,尤其是北狄与云州方向的最新动向,难以对孙永禄等棋子进行有效指挥,更无法针对林文清和已被保护起来的林书瑶再做什么手脚。皇帝这一手,看似温和,实则狠辣,直接打乱了她后续的布局节奏。
“林文清……林书瑶……”她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恨意难消。但此刻,她只能按下焦躁,强迫自己凝神于笔尖。她知道,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佛堂,稍有差池,便是授人以柄。唯有忍耐,等待北狄那边破局的消息传来,她才有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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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宁郡主府内,林文清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姐姐被皇帝秘密接出刑部大狱妥善救治的消息,已由皇帝身边的内侍悄悄告知。虽然不能前往探视,但知道姐姐脱离了那个可怕的炼狱,得到了最好的太医诊治,她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只是想起姐姐所受的苦楚,仍不免阵阵心痛,对那一党的恨意也更添几分。
然而,另一半的心,却为远在云州的兄长林武,高高悬起,愈发沉重。刑部之事,虽暂时挫败了对方针对姐姐、构陷林家的阴谋,但那一党与北狄勾结的核心目标——摧毁大周北线防御——并未改变。兄长林武,如今便是那风暴眼中最前沿的礁石,承受着内外双重压力。朝中暗流并未平息,军中流言仍在,北狄大军压境……兄长他能撑住吗?
林文清只能通过一些极为隐秘的渠道,尽力收集关于云州的零星消息,同时更加谨慎地约束府中众人,闭门谢客,不参与任何不必要的往来,以免再给兄姐添麻烦。她将自己无处安放的担忧与力量,投入到暗中整理父亲、兄长、姐姐过往的功绩文书,以及梳理可能与孙永禄等人有关的线索之中,为将来的某一天,做着无声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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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边防前线。
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比以往更加紧张压抑的气氛。督战使王璞在得知刑部惊变、林书瑶被救的消息后(皇帝密旨告知),对林武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而积极的变化。他虽未完全消除对“通敌”流言的疑虑,但至少开始更客观地看待林武,也对其提出的加强内部核查、谨慎布防等建议,给予了更多重视。
这给了林武和师爷沈砚宝贵的运作空间。
在沈砚的周密策划下,林武对外不动声色,甚至故意在一些非核心的防务会议上,流露出对“东北角那段老旧城墙”的“担忧”,并“犹豫”是否要增派兵力防守。这些信息,通过被沈砚暗中监控、确认为内奸的一名军中书记官,悄然传递了出去。
与此同时,林武的亲信部队,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日夜不停地在那段“年久失修”的城墙后方,利用地形和原有工事,构筑了数道隐秘的陷阱和伏击阵地。沈砚更是精心设计,将一批替换下来的、确实有问题的“掺沙粮”和“松动矛头”,经过处理后,“无意间”存放在靠近那片区域的一个次要仓库里,并留下了看似疏忽的管理漏洞。
“将军,饵已撒下,网已张开。”沈砚对林武低语,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冷静的光芒,“北狄若真按我们预想的‘剧本’来,那边角之地,便是他们的坟场!”
林武站在城头,遥望北方,重重云层之下,似有血色隐现。他握紧了剑柄,沉声道:“但愿他们‘不负所望’。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我林家的冤屈,也要用敌人的血来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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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北狄大营。
左谷蠡王咄苾接到了来自云州内线的密报,以及前线斥候的确认:周军主帅林武似对城东北角防务有所顾虑,但并未大规模增兵;且该区域附近,周军粮械管理似乎出现疏漏,发现部分劣质存粮。同时,他们也“确认”了之前获得的关于那段城墙防御薄弱的情报。
“好!”咄苾抚掌大笑,“周人内部果然乱了!林武被流言所困,督战使掣肘,连防务都开始出现漏洞!天赐良机!传令前锋万夫长阿史德,集中精锐,于明夜子时,主攻云州城东北角!务必一举突破!入城后,按计划制造混乱,重点攻击周军指挥中枢和粮草库!我们要在周人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拿下云州,让林武‘通敌失城’的罪名,铁板钉钉!”
“是!”传令兵飞奔而去。
咄苾志得意满,仿佛已经看到云州城头插上北狄狼旗,看到周人皇帝暴跳如雷锁拿林武,看到庆禧宫那位合作伙伴如愿以偿……他却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林武和沈砚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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