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狱,天字丙号监房。
这里并非关押江洋大盗的死囚牢,却也绝非寻常官员待勘之所。墙壁渗着经年的阴冷水汽,混杂着霉味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仅有一扇高窗,透进些许惨淡的天光,落在潮湿的稻草上。林书瑶一身素白囚衣,坐在角落一方还算干燥的石板上,背脊挺直,面容平静得近乎肃穆。自那日平静入狱,已过去三日。除了例行送来的粗糙饭食和一次简单的讯问,再无动静。
但这平静,更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清楚,针对他们的人既已将她推入此地,便绝不会让她安稳地“等候查明”。真正的炼狱,尚未开始。
她猜得没错。
庆禧宫,暗室。
吴太妃指尖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刑部那边,安排得如何了?”她声音不高,却透着彻骨的寒意。
垂手侍立的老太监忙躬身回禀:“娘娘放心,都打点好了。刑部大狱的司狱副使,是我们的人。天字丙号监房当值的狱卒头目王老五,是个见钱眼开、心狠手辣的角色,已重金收买。按您的吩咐,选的是最擅长‘问话’的老手,保准让她开口。”
“开口?”吴太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毒蛇般的厉色,“光是开口认罪还不够。林书瑶此女性子外柔内刚,寻常刑讯,未必能让她屈服,就算屈打成招,也容易留下破绽,日后翻案。本宫要的,是她‘合情合理’地招供,不仅要认下贪墨、泄密之罪,还要……”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攀咬出她的兄长林武,甚至,暗示她妹妹安宁郡主在宫中,也曾知晓或默许!”
老太监心头一凛:“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供出一个‘林家结党营私、通敌叛国’的完整供状?”
“不错!”吴太妃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看到了林家彻底倾覆的景象,“林文清那个小贱人,在皇帝面前还有些体面,时常为林家说话。此次皇帝秘密召见大臣未叫她,但她定然不会坐视兄姐遭难。若能从林书瑶嘴里,撬出点关于她这个妹妹‘里通消息’、‘协助掩饰’的供词,哪怕只是模棱两可,也足以让皇帝对林文清心生芥蒂,甚至将其一并处置!如此一来,林家三兄妹,便可在狱中‘团聚’了。这才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老太监:“告诉王老五和他找的人,用刑要讲究。先不必上大刑,就用那些阴损磨人的法子——比如,‘拶指’(夹手指)可用,但要控制力道,让她痛不欲生却不易残废;‘饿刑’与‘渴刑’交替,消磨其意志;夜间不许她安睡,敲锣打鼓,冷水泼身……总之,先摧其心志,让她陷入绝望恐惧。待她精神涣散之时,再抛出‘条件’:只要按我们说的招供,画押,便可少受皮肉之苦,甚至能保她家人平安。若是不从……便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累及亲族!”
“另外,”吴太妃补充道,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让她‘偶然’听到些‘消息’,比如北狄猛攻朔风关,皆因她泄露的图纸;比如朝野上下皆已认定她与兄长通敌;比如皇帝震怒,已对其妹林文清也起了疑心……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人在极度痛苦和孤立无援时,最容易相信这些‘坏消息’,也最容易崩溃,抓住那根看似能解脱的‘稻草’——哪怕那稻草是淬毒的。”
老太监听得脊背发凉,连忙应道:“娘娘思虑周全,老奴这就去安排,定让他们办得妥帖!”
“去吧。记住,要快!皇帝那边不可能一直不闻不问,我们必须在他插手之前,拿到我们想要的‘供状’!”吴太妃挥挥手,眼中尽是志在必得的凶光。
当夜,刑部大狱天字丙号监房的“特殊关照”,便开始了。
起初是狱卒送来的饭食,变成了馊臭的米汤和几根烂菜。林书瑶默默看了一眼,没有动。接着,夜间突然响起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狱卒粗暴的喝骂,整整一夜,几乎未有停歇。寒冷刺骨的冷水,会毫无征兆地从牢门上方的小窗泼进来,将她全身浸透。
第二日,名为“讯问”实为折磨的环节到来。她被带到一间阴暗的刑房,虽然未曾见到血淋淋的刑具,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和恶意,比明晃晃的刀斧更令人窒息。主审的是一名面色阴鸷的刑部主事,旁侧站着膀大腰圆的王老五和另一个面无表情的狱吏。
问题翻来覆去,围绕账目、图纸、与北狄可能的关系,语气越来越严厉,指控越来越直接。林书瑶始终坚持最初的说法:账目有疑,当彻查;图纸管理严格,不知如何外泄;绝无通敌。
“林尚书,哦不,林书瑶,”那主事阴阳怪气地道,“到了这里,还嘴硬有何用?朔风关因你泄露的图纸死了多少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早点认了,画个押,大家都省事。你一个女子,何苦受这些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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