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辉洒向京城巍峨的宫殿群。然而,这份宁静还未持续多久,便被一阵急促如擂鼓的马蹄声悍然撕裂。一名背负赤色翎羽、浑身浴满风尘的驿卒,如同离弦之箭般冲破晨雾,直抵宫门,嘶哑的呐喊声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八百里加急!北狄犯边!朔风关、云州告急——!”
养心殿内,炭火正暖,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军报瞬间冻结了空气。皇帝迅速展开那封沾染着尘土与焦急的绢帛,目光扫过其上文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捏着绢帛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十万大军……左谷蠡王,阿史那·咄苾……”皇帝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殿内侍立的曹谨屏住了呼吸,连几位当值的阁老也面露惊容。阿史那·咄苾,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场风暴。
与此同时,漠北王庭,金狼大纛之下。
一场盛大的出征仪式正在举行。无数北狄骑士簇拥着他们的统帅——左谷蠡王阿史那·咄苾。他年近六旬,鬓角已然斑白,但身形依旧魁梧如山岳,穿着一身磨损却擦得锃亮的狼皮铠甲,那是他三十年前亲手格杀雪山狼王的荣耀见证。他的脸庞如同被大漠风沙雕琢过的岩石,布满了深刻的皱纹,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深陷在眉骨之下,开阖之间精光四射,没有丝毫老态,只有沉淀了无数血火征伐的冷酷与威严。
他并非王族直系,却能以赫赫战功坐上左谷蠡王的高位,统御漠南诸部,靠的便是其用兵如神、狠辣果决的威名。二十年前的“黑水河之围”,他曾以三万疲兵拖住大周八万精锐,最终等来援军,反败为胜,几乎生擒了当时的大周统帅。十五年前的“燕云劫掠”,他率领铁骑千里奔袭,如入无人之境,掳掠财货人口无数,让大周北境至今谈“咄苾”色变。他就像一头经验丰富、狡诈凶残的头狼,熟悉草原的每一道气息,也洞悉南方对手的每一次脉搏。
此刻,他正将一碗烈酒高举过头,面向南方,声音洪钟般响彻草原:“长生天在上!我阿史那·咄苾,承大汗之命,此次南征,必破周军,雪前次之耻,扬我北狄之威!周人占据丰饶之地已久,该是时候,让他们尝尝我北狄儿郎的马刀是否锋利了!”
“呜嗬——!呜嗬——!”万千北狄战士举起弯刀,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嗜血的目光汇聚在他们无敌的统帅身上。阿史那·咄苾将碗中酒一饮而尽,狠狠摔碎在地,翻身上了一匹神骏异常的黑色战马,马鞭直指南方:“儿郎们,随我——出征!”
十万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轰然启动,马蹄声震得大地颤抖,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这一次,北狄不再是试探性的佯动,而是由这头苍老的草原雄狮亲自率领的、蓄谋已久的全力一击!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
“陛下!”兵部尚书林武立即出列,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北狄猖狂,竟敢再犯天威!臣愿即刻点兵,驰援朔风关与云州,定要将阿史那·咄苾这老贼斩于马下,以振国威!”
“林尚书忠勇可嘉,然稍安勿躁。”一个沉稳苍老的声音响起,须发皆白、面容刚毅的镇国公杨肃出列。他先是赞赏地看了林武一眼,随即转向皇帝,神色无比凝重:“陛下,阿史那·咄苾非同小可,此人用兵,素来虚实结合,狡诈如狐。此次号称十万,兵分两路,看似气势汹汹,直扑我两大边关重镇。但以老臣对此獠的了解,他绝不会行此硬碰硬的下策。朔风关险峻,云州城坚,他为何要同时攻打两处硬骨头,分散自身兵力?老臣断言,此中必然有诈!贸然派遣主力驰援,恐正中其调虎离山之计!老臣建议,应立即飞鸽传书,命各关隘坚守不出,凭借地利消耗敌军,同时广派精干哨探,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三日之内,查明其真实意图!”
老将军经验丰富,一番分析入情入理,殿内不少将领纷纷点头,面露忧色。
一直静立在皇帝身侧,仔细研究着御案上摊开的军报和巨大边防地图的林文清,此刻忽然抬首,纤细的指尖点在地图某处,清越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陛下,杨老将军所言,字字珠玑。臣女细观军报,发现两处蹊跷。其一,北狄此次出兵,选在秋收未毕之时。此时我边军粮草储备相对充足,而草原战马经过一夏休养,虽已复壮,但并非其战力最巅峰季节。阿史那·咄苾用兵老辣,为何会选择这个并非绝对有利的时机?其二,观其进军路线,分兵两路,看似扩大战线,实则犯了兵家大忌,将十万大军的力量一分为二。若其目标真是为了攻破我边防重镇,理应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方为上策。如此不合常理的部署,其背后……必有更深图谋!”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如同在迷雾中投下了一道光,瞬间点醒了林武。他猛地跨前一步,手指在地图上迅速划过,最终重重地敲在了一个被众多山脉环绕、标识着巨大粮仓符号的位置上,眼中精光暴射:“陛下!郡主洞察入微!臣与杨老将军、郡主判断一致!阿史那·咄苾这老狐狸,真正的目标,恐怕并非朔风关或云州!他是在声东击西,意在吸引我边军主力驰援东西两线,然后以其隐藏的真正精锐,长途奔袭,直取这里——河西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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