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指间摩挲着那枚陈旧的金色枪缨,冰凉的金属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心神不宁。卢俊义那四个字——“枪犹在否?”——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更深地凿击着他原本就已摇摇欲坠的信念。
枪,自然是在的。可这枪,该指向何方?
为宋江?那个口称忠义,实则勾结邪异、逼走兄弟、令山寨离心离德的“哥哥”?
为梁山?这面曾经代表着反抗与公道的旗帜,如今却笼罩在“幽寰”的阴影下,变得不伦不类,令人窒息。
还是……为了自己心中那份从未真正熄灭的、对“公道”二字的坚持?
他想起早年与卢俊义相识于江湖,彼此赏识,互换信物(便是这枚特制的枪缨),约定他日若有所需,必当鼎力相助。那时,何等快意!可如今,物是人非。
他又想起林冲,想起他那被高俅害得家破人亡的惨状,想起宋江轻飘飘放走高俅时,林冲那瞬间灰败绝望的眼神。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今日是林冲,明日又会是谁?
朱仝的离去,更是如同一记警钟。连朱仝这等重义之人,都选择了背离,这梁山,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窗外的梆子声再次响起,已是三更。徐宁猛地站起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他不能再待下去了!留在这里,要么最终同流合污,要么迟早成为宋江巩固权位、或是“幽寰”达成某种目的的牺牲品!
他迅速行动了起来。没有收拾任何金银细软,只将那杆金枪仔细拆卸,用厚布包裹,负于背上。又将几件紧要的随身之物和那枚金色枪缨贴身藏好。他换上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如同即将捕食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潜出房门。
身为马军八骠骑兼先锋使之一,徐宁对梁山的岗哨布置、巡逻规律了如指掌。他凭借高超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熟悉,如同鬼魅般在阴影中穿行,避开了一队队巡逻的喽啰,直向后山而去。
他选择的路线,并非朱仝走过的断肠崖水路,而是另一条更为险峻、几乎无人使用的隐秘小径——鹰愁涧。此处需凭借绝佳的轻功,借助岩壁缝隙和突出的老藤,方能通过,下方便是云雾缭绕的深渊。
就在徐宁即将抵达鹰愁涧入口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问:
“什么人?鬼鬼祟祟!”
徐宁心中一凛,身形骤停,手已按上背后包裹着的枪杆。只见前方树影晃动,转出三条人影,手持钢刀,正是今夜负责后山警戒的小头目及其手下。显然,朱仝之事后,宋江吴用虽未大肆清洗,但也加强了内部的盘查与戒备。
那小头目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徐宁的脸,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徐……徐宁头领?您这是……”
徐宁心念电转,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被拖延。他面色一沉,拿出往日威严,冷声道:“奉公明哥哥密令,有要事需连夜下山探查,尔等速速让开,不得声张!”
那小头目闻言,脸上疑色更重。密令?为何不走正路,反来这鹰愁涧?他迟疑道:“头领,非是小的不信,只是近日寨中规矩……可否出示令牌或是手令?”
徐宁心中暗叫不好,他哪里有什么令牌手令?他冷哼一声,向前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压迫:“怎么?我金枪手徐宁的话,也不管用了?耽误了公明哥哥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他试图以势压人,但朱仝叛逃的影响太大,那小头目虽畏惧徐宁威名,却也不敢轻易放行,反而握紧了刀柄,对身后两名手下使了个眼色:“头领息怒,非是小的为难,实在是职责所在!还请头领稍候,容小的派人去禀报一声……”
话未说完,徐宁眼中寒光一闪,知道不能再等!他猛地动了!
身形如电,直扑那小头目!同时,背后包裹瞬间碎裂,金枪在手,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凄冷的金芒!
“呜——!”
枪出如龙,直刺咽喉!
那小头目万万没想到徐宁竟会突然动手,仓促间举刀格挡!
“铛!”
火星四溅!
徐宁这一枪蕴含了他决意离去的决绝与这些时日积压的愤懑,力道何止千斤?那小头目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大力传来,钢刀脱手飞出,虎口崩裂,整个人被震得向后踉跄!
徐宁得势不饶人,枪身一抖,化作数点寒星,瞬间将另外两名试图上前的手下点倒在地,虽未取性命,却也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小头目惊恐万状,转身欲逃,同时张嘴欲喊!
徐宁岂能容他报信?金枪如影随形,一个灵巧的回旋,枪纂重重敲在其后脑之上!
“呃……”小头目闷哼一声,软软倒地。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干净利落。徐宁看也不看地上三人,将金枪重新负好,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了那险峻的鹰愁涧。
他身形矫健,如同灵猿,在几乎垂直的峭壁间借力腾挪,迅速向下。山风呼啸,吹动他的衣袂,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梁山的眷恋。
在一番激烈奔跑中,心中又惊又喜,心脏如同被撕裂一般。这时在预定的接应点,早有“隐麟”的人等候。见到徐宁安全抵达,接应之人立刻发出信号,一艘快船从芦苇丛中悄然驶出。
徐宁踏上船头,回望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梁山,心中百味杂陈,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枷锁、重获自由的轻松。
“徐教师,辛苦了。”接应的汉子低声道。
徐宁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望向“隐麟”秘府的方向:“走吧。”
快船调头,破开平静的水面,载着一位当世顶尖的枪术名家,驶向了新的征程。
……
次日清晨,徐宁失踪的消息,如同又一记惊雷,在死寂的梁山炸响!
金枪手徐宁,马军八骠骑之一,竟然也步了朱仝的后尘,悄无声息地叛离了梁山!
聚义厅内,宋江听到这个消息,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他指着空荡荡的、原本属于徐宁的位置,手指颤抖,嘴唇哆嗦,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接连损失卢俊义、朱仝、徐宁这等核心栋梁,梁山的武力支柱,已然崩塌了近半!
吴用面如死灰,手中的鹅毛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所有的算计,在人心背离的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整个梁山,彻底陷入了绝望与混乱的深渊。剩下的头领人人自危,喽啰们更是毫无战心,逃亡事件开始零星出现,再也无法遏制。
梁山的根基,已然被彻底掏空。剩下的,不过是一个被“幽寰”阴影笼罩、内部彻底分裂的空壳。
而“隐麟”,则迎来了又一位顶尖战力的加盟,声势更隆。林冲、武松、鲁智深、朱仝、徐宁……这些曾经梁山的顶梁柱,如今汇聚一堂,他们的目标空前一致——推翻宋江,清算恩怨,并直面那隐藏在更深处的恐怖——“幽寰”。
新的力量对比,已然形成。风暴,即将升级。